祈棠未免丁瑶待会说话误了自己计策,让她见到谢嫣然二人后先不要提及刺客一事,只说已经想到办法让她二人不打自招,丁瑶虽满脸不解,但无比相信祈棠,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表示一定配合。
两人相携笑脸晏晏的朝水榭里走去,一见祈棠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谢嫣然瞬间露出了惊恐之色,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怎会没事?”
不等祈棠回答,一旁的宋忆南迅速地拉住了谢嫣然,轻声细语的温和道:“嫣然,县主已亲自将三清迎回,此乃吉兆,自有天意庇佑。”
说完,她转向祈棠,脸上绽放出一抹温婉的笑容,随后又贴近谢嫣然的耳畔,轻声叮嘱:“今日是太后寿辰,万不可胡言乱语。”
祈棠没有理会宋忆南,顺着谢嫣然的话茬接下去:“我怎会有事?谢小姐好像是巴不得我遭遇不测。”
“你,你休得胡说。”谢嫣然很快调整了神色,颈部线条紧绷,下巴扬起,宛如一只骄傲的孔雀站在一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会希望你遭遇不测?”
“是吗?”祈棠弯起嘴角,在谢嫣然二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那请谢小姐猜猜,何人如此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怎会知道。”谢嫣然看向远处,似乎在刻意回避与祈棠的眼神交汇,“许是,许是你平日跋扈,招来嫉恨,才会有人要在简州刺杀你。”
她的话音刚落,宋忆南立马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扯出尴尬的笑容:“县主,丁瑶,我有些不舒服,让嫣然陪我出去走走。”
“走什么走?”谢嫣然甩开捂在她嘴巴上的手,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宋忆南:“你不是好好的吗?”
丁瑶嘴角微扬接过话:“谢嫣然,县主可没说有人刺杀她哦。”她的话语尾音悠长,满是讥讽之意。
“是她自己说的,有人刺杀她。”谢嫣然还未反应过来,一巴掌甩开宋忆南伸过来的手,怒斥道,“你滚开,一天到晚的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不舒服去找太医,找我做什么?”
看着宋忆南尴尬的收回胳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祈棠冷笑:“我也没说在简州有人刺杀我,谢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县主去庆州迎三清遇刺受伤,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嫣然知道也无可厚非。”宋忆南在旁恭敬温顺的接话。
“是吗?”祈棠坐下按了按太阳穴,半垂双眸,冷声道:“我记得京中传言我在渝州遇刺,伤势严重,谢小姐怎会认为我是在简州受伤?”
谢嫣然这才反应过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恶狠狠的盯着祈棠:“好你个曹盼兮,你给我挖坑呢,我记错了,不行吗?简州渝州,我哪分的那么清楚。”
“当然可以,众人皆知谢小姐蠢如鹿豕,巧言如簧,看样子传言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假的。”祈棠悠悠起身,走到水榭最里面,背身对着谢嫣然。
前面就是金明湖,只要谢嫣然受不了这番言语嘲讽,刺激之下必定会出手将她推入湖中,沈太后寿辰当日做出这样的恶劣行为,推县主下水,又是冬天,就算刺杀一事不能足以定她的罪,只要她现在动手,如此损太后颜面,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
谢嫣然胸中怒火熊熊,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喷火般盯着水榭边的祈棠。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人当面辱骂得如此不堪,这贱人胆敢骂她蠢钝如猪?
从小到大,何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嘲笑过她?这贱人早该在简州就命丧黄泉。
忽然,谢嫣然大步一跨,双手猛然伸出,想从后面使出大力将祈棠推下水榭。眼看就要碰到祈棠,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关键时刻,宋忆南眼疾手快,一把将谢嫣然扯了回去。
两人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齐齐跌倒在水榭外的石子小道上,祈棠与丁瑶定睛一看,此刻谢嫣然正痛苦的倒在宋忆南身上呻吟呢。
丁瑶猛地站起身来,疾步冲到祈棠身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双眼喷火似地怒视着她们,大声喝道:“谢嫣然,你想干什么?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你竟敢对县主动手,你想推县主落水吗?”
她的声音高亢有力,瞬间引来了无数目光的聚焦。人们纷纷朝水榭内张望,不一会儿,水榭四周就围满了看热闹的贵女们。她们看着倒在地上面色惨白,花容失色的谢嫣然两人,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有眼力劲的宫人看了几眼,立马小跑到穆贵妃处禀告,沈太后正被一帮宗室命妇围在宫中闲话,自然不能打扰,如今宫中位分最高的就是穆贵妃,不一会,穆贵妃携岳美人款款朝着水榭处走来。
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穆贵妃与岳美人走进水榭,身旁的宫人立即在石凳上放下软垫,扶着她坐下,又有宫人驱散围观众人,将倒在地上的谢嫣然与宋忆南扶起,几人到穆贵妃与岳美人面前下跪行礼。
丁瑶率先开口,将她与祈棠在水榭中遇到谢宋两人的情景,从简单的打招呼到谢嫣然企图将祈棠推入湖中的惊险过程,一一向穆贵妃说出,求她主持公道。
穆贵妃静静地听着,半眯着眼睛,胳膊轻抵在石桌上,纤细的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搓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没有让丁瑶起身,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问道:“谢小姐,丁小姐所说,是否属实?”
突然被问到的谢嫣然,原本下垂的脑袋迅速抬起,她不安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宋忆南,只见宋忆南那低垂的头正缓缓地摇着,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颤抖着嘴唇,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你呀。”穆贵妃放下手臂,满是温和的看着谢嫣然,“你这性子,真是让人头疼,从小就容易为小事发火,若总是这样,还怎么嫁到宫里,为我萧家绵延子嗣?”
她起身走到谢嫣然身边,轻轻将她扶起,继续道:“你看看,妆都花了,成什么样子。来人,带谢小姐与宋小姐去本宫的宫中梳洗打扮。”
谢嫣然没想到穆贵妃会如此轻易地放她一马,她脸上的惊喜之情如同瞬间绽放的花朵那般灿烂,口中连连道谢:“多谢贵妃娘娘。”
随后,她转头朝跪在地上的祈棠与丁投去一个不屑的白眼,得意的跟着宫人扭身离去。
“穆贵妃。”丁瑶不满的轻呼出声,再次提醒道:“贵妃娘娘,谢嫣然差点就把盼兮推入湖里了。”
穆贵妃不满地长叹一声,扶起丁瑶,略带责备的看着她,“你也是,遇到事情好好想想,别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今日她并未得手,你这样咋咋乎乎的,扰了太后兴致,反倒容易招惹是非。”
她转身对身后的宫人吩咐道:“带丁小姐去三殿下的武器库,取那把镶嵌红宝石的弓箭给她玩玩。若是喜欢,宫宴结束后便带回去吧。”
丁瑶撅起嘴,明白穆贵妃是在委婉地赶她走。她幽怨地看了祈棠一眼,轻哼一声,随着宫人走出了水榭。
等丁瑶走出水榭,穆贵妃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坐到石凳上,她目光幽幽的转向还跪在地上的祈棠,柔声说道:“起来吧。”
祈棠依言起身,安静地站到一旁,等待着穆贵妃的下一步指示。
“过来。”穆贵妃朝祈棠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指着旁边的岳棠道:“这是陛下新封的美人,岳美人。”
随后又指着祈棠对岳棠介绍道:“这是赵侍郎府的外甥女娘曹盼兮,是陛下亲封的乐青县主。”
祈棠立即给岳棠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
穆贵妃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立马有宫人在凳子上放上软垫,“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乐青不敢。”祈棠微微垂下头,恭敬地回应道。
“噗嗤。”穆贵妃被祈棠的反应逗乐,轻笑出:“你平日进宫给太后请安,总是亲热的坐在太后身侧,怎么?这会子是看不起本宫吗?”
“乐青绝无此意。”祈棠边解释边坐到穆贵妃身侧,依旧半垂着脑袋以示恭敬。
穆贵妃亲热的拉起祈棠的手,朝旁边的岳棠使了个眼色。岳棠立刻会意,立马起身水榭,原本在水榭中伺候的宫人也跟随着岳棠一同退了出去。
“你是不是在责怪本宫,对此事不予追究?”穆贵妃放开拉着祈棠的手,饶有兴致的仔细打量着祈棠。
“穆贵妃行事自有主张,乐青岂敢随意置喙。”祈棠的表情被低垂的眼眸遮挡,看不清脸上神色。
穆贵妃轻笑一声:“自你受封县主,虽多次入宫请安,却总是有意无意避着宫里众人,本宫以为你是个温温柔娴静的性子,没想到你还会有今日这番算计。”
祈棠瞬间听懂了穆贵妃话里的意思,她抬起头,双眼中佯装出迷惑的神色,看向穆贵妃,仿佛在询问:“娘娘,您这话是何意?”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祈棠,从容的轻声道:“你无须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入宫多年,若是连你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那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谢家女娘蠢钝,若不是身边有宋家那姑娘,她恐怕早就栽了。”她不屑的笑道,“就凭她那性子还想嫁到宫里来,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若是二殿下真的与她两情相悦,本宫自然也乐于成人之美。本宫怎会去做那棒打鸳鸯、拆散有情人的事呢,乐青,你说对吧?”
穆贵妃不愧是浸淫后宫多年的老手,话里带着话,言外之意层出不穷。
这些和煦如春风的话语,却句句都如刀片一般锋利。先提点她谢嫣然不足为惧,真正的对手是宋忆南;又说后宫看不上谢嫣然,但她本人却愿意在合适的时候成全谢嫣然与二殿下。原因不言而喻。
“武定侯回朝之际,是本宫向陛下提议邀请京中命妇一同入宫赴宴,这可是为了你。太后寿辰之时,也是本宫在太后面前提议将迎回三清的重任交付于你,亦是为了你。”她的声音依旧温婉如昔,缓缓的说着。
“即便有那臭小子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打包票,但本宫若不愿意,你也不会如此轻易成事。”
突然,她话锋一转,语气冷冽严肃起来:“你如今深得太后宠爱,本宫之所以助你,目的你心知肚明。既然本宫已为你铺平道路,你也应当有所回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