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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舍兄齐粲从京赴禹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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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齐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周努,往他怀里塞信一封,偷了他几件衣裳与银两,出门后又返回拿走他箱值钱的玉佩扇坠才满意离去。

第二日,婴齐两人下了马车入学里,和万盈升道别。万盈升早知她要跑,拿出几块碎银与伞交付,在茅厕外守着二人换了男装,泪莹莹说了一会儿才送她们出发。

婴齐翻上墙,放下腿让英粲借力向上爬,英粲捉住腿不会使力,一直不成。万盈升见这么磨蹭下去不是办法,让书童与自己合力将英粲推上去。

婴齐坐在墙头,盯着万盈升再度告别:"此行一去,如若顺利,不知何时相见。你我共处几年,定不肯忘你!待我找到母亲,定会书信送至府中,你若不嫌,我们二人往后便书信交谈。"

万盈升哭着点头,催促她快走。

婴齐跳下墙,回头接英粲,英粲跳下恐压坏婴齐,胡乱动作跌伤了脚。

万盈升听见惊呼,急开口:"扭到了是不是,要不另找时间?"

"不必。盈升,我们走了。"

万盈升咽下眼泪,又说起愿词。

书童指向书楼:"姑娘何不从这儿上去,还可目送周女公子好一段路呢。"

万盈升急冲冲跑上,果见街上行人之中显眼的两人。英粲抱着两把伞,在婴齐背上趴着,婴齐前胸坠着个靛蓝包袱,像牛一样稳重慢步前进。

自从婴齐不再偷药,周努的病便好得快很多。今日清醒,感觉身体畅快,摸到一封书信。

兄亲启:蹊今携英粲去禹杭寻母,此去必一帆风顺,兄莫忧。蹊知兄心中莫名,只是这府中人,除母亲,余兄为至亲亘古不变。母既去,不便多留,盗兄衣裳钱财,至母家必还。兄体抱恙,实属蹊致。当日母觉无情,往后自会辩解,所想之法,永世铭记。愿兄安康且无拘束,似沧海风。婴齐留。

看完心里很不是滋味,房里也乱糟糟,下人来收拾,他只说自己弄的,将婴齐跑了的事遮掩过去。

当日婴齐两人走至码头,船已走,找一客栈歇下。买许多糕饼馒头装满另一包袱,又买一柄短刀当做防身之用。

婴齐往赵家去过三次,路线记得隐隐约约。钱财用于买票,只剩几个佩件。船上吃用皆贵,婴齐将佩件与别个换钱使用。

船只并不直达,又是客船,绕了许多远路,又总走走停停,原本十一天的路程绕出十五天来。

这十五天内,身上银钱皆用完,婴齐二人省吃省喝,终于捱到停船那日。

上岸已是夜,两人无钱租车,一人背一把伞,忍饿彼此搀扶着走了三个时辰,终于到赵家门口。

守门的提着灯笼仔细打量婴齐,确保没认错后开大门将她们迎进。

早有人快跑去报信,赵剑铮提一盏小灯跑过来,恰逢婴齐两人来到饭厅。

用着比头脸还大的饭碗,婴齐猛吃起来。听见声音抬头,放下碗给赵剑铮磕三个响头,速又抱着碗狂吃。

"娘就知道你有主意。"赵剑铮看着灰头土脸的婴齐抽噎起来,走过抱着婴齐的脸颊胡乱亲起来:"那死人看得紧,难为我的儿才找到机会。"

婴齐用过三碗饭终觉饱肚,擦过嘴将赵剑铮走后的事一五一十述明。

赵剑铮欣然听着,让人按照每月一百二十两的价格,封了总五十年的送往周府。已付过八年多的账。只欠四十二年,固是五万两。

婴齐觉太过便宜周家,赵剑铮已不想争斗,此事让她元气大伤,只叫婴齐自在待在家里。

婴齐应下,心里只盼着长大,日后好找周家十倍讨债。

第二日开祠堂,婴、英二人上赵家族谱,正式将名改为赵蹊。赵剑铮探明她心意,请了许多武打老师教导,一家人便这么和美过着。

婴齐将这些事在脑中过一遍,不多不少,是她的小半辈子。只是如何报复周家干净又痛快,她暂无头绪。

"姑娘你看,是周家的马车!"

婴齐顺着英粲所指方向望过去,果见一辆挂着周府牌子的马车停在书肆外边。

那马车也算富丽宽敞,周家竟如此阔了?

"哎哎哎,我的娘诶,好阔耶。"英粲捏着手指咋舌:"都是吸娘子的血出来的家产吧!"

婴齐收回视线,心里有个主意,低声道:"咱们也去玩儿玩儿,看那马车上是谁。"

英粲几口胡乱吃了手里的玩意儿,吃不了的尽收在褡裢里。又整好自己衣袖,抬头挺胸做出请的动作来。

婴齐走至屋檐阴凉处,摘下帷帽拿好,抬脚不慌不忙走入。眼寻周家的仆从服饰,一下就锁定周家人。

来者正是周努,旁跟着位约摸十五的姑娘。两人拿着书,低声说着什么。

婴齐不能识得那姑娘名姓,不甚在意。只是打量起周努,一副读书人的打扮,相貌平平,无特别出彩之处。

周努觉察,抬眸与婴齐视线交接,婴齐咧嘴回之一笑,张口无声唤了一句:"阿兄"。

周努手中书册跌落在地,看着眼前与记忆中母亲相貌六七分相似的脸发呆。

周怡不解,疑惑看着婴齐,她记忆中并不觉得婴齐熟悉。只敢肯定婴齐不是京城女子,她所穿打扮皆是南边风格。

素采色直裾,外罩一件纱衣。发没有全盘,像孩童那般在发顶编成两个小髻,其余打成辫子。从耳朵上沿开始,用明黄与丹枫色小绒球挂了辫子一圈。

颇精巧,球上小绒毛由于她的微小动作,丝丝摇晃着。衣裙帷帽也轻飘,就连帽纱也是上成的布料。无风却自动,是顶好的真丝。

周怡心中豁然,主动打破沉默:"兄妹重逢,何不叙旧?"

"是极,怡儿倒点醒我了。"周努忙上前,压下欣喜问道:"不远处有一处自家茶楼,婴齐肯去么?一起用些茶饭再归家也未尝不可。"

"阿兄爱惜,蹊自当遵从。"婴齐行一晚辈礼,又道:"只是我二人并未乘马车,不知这位妹妹是否愿意挤挤?"

周怡点头:"姐姐何必客气,马车甚宽敞,三人共乘也可。"

婴齐将身转至英粲一边,温和道:"四人,她从不在马车下奔劳。"

最终是四人共乘,周努只挑些不重要的话来问,一时之间也相安无事。

周努见婴齐举手投足很合规矩,动作行云流水优美至极,终于意识到她已长大成人。知她步行前来,心中不免起爱护之心,便问:"让马车送妹妹回家可好,也省得你劳累。"

"不必劳烦阿兄,方才进茶楼,已看到家中牌子,一会子下去就行。"

周努只得作罢,茶楼对面便是京中最繁华的酒楼,目送婴齐行过,在有数量豪华大车中,上了最奢华的一辆。不过片刻,马车已叮当响着跑起来。

周怡拈酸,小声问:"方才兄长想让马车先送姐姐,是否忘了与我的约定?"

"她许久没来京城,紧着她用也应当的。"周努耐心劝她:"城中谁人不知周家怎么爬起来的,你又何必与她争一辆车的使用顺序。"

"我哪里敢与她争抢。"周怡自嘲:"你们原是一母所出,我就是个姨娘生的,远没她金贵。"

周努听惯这些话,往日还能耐下性子劝解宽慰,如今看见胞妹,猜出母亲也在,更没有心思搭理。只想抽出时间去拜访的好,以前山高路远是个好借口,眼下已躲不过。

他沉默而去,周怡没得到宽慰,小声哭着跟上。二人一路无话,心里皆如乱麻一般。

自那日开始,周努躲周怡数日,周怡才明白,这些年她恐怕是代替婴齐做妹妹身份。如今她一回来,自己就被抛下,只怕得她回禹杭,自己才会重新被接受。

预备几日,周努沐浴过后带着礼来到赵家。正巧温华年并未出门,亲自出来接待:"丘阿先坐,你母亲换了衣裳就来。"

周努变扭的与他客套,原以为赵剑铮来了会好些,没想到只是一味的如坐针毡。真是走也不是,留下也痛苦,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有赵剑铮问他功课学业与日常饮用,一人问,一人答。

三人乱聊一刻,温华年慈爱的拉起周努的手笑道:"去见见婴齐,好歹是兄妹,也该多亲近才好。终是一家人,往后母父入土,也剩你们互相扶持。"

周努呆愣由温华年拉着,跟着他的步伐来到婴齐院里。

他来得不算巧,婴齐方从梦中醒来,便因如此,温华年才没命人传唤。

婴齐散着发,坐在梨树下荡秋千,两个妹妹合力推着。

"去吧,你们自在说话。"温华年轻拍一下周努的肩膀,笑道:"用过饭再走罢,该聚一聚的,你来了我们都很欢喜。"

温华年送了人便走,周努站在原地看着三人。

婴齐已察觉他来,只懒懒的不想起身,只对福团二妹说道:"你们瞧瞧,谁来了。"

团团跑过去,捉住周努衣摆强迫他过来:"我把他带来啦!管他是谁,拖过来与我们一道玩耍。"

"你太野蛮,姨妈不是这么教的!"福福扯过团团手里的衣摆,替他抚平褶皱做小大人模样致歉:"妹妹年幼无知,哥哥见谅。"

周努看着面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穿着,求助的看向婴齐。

"是姑姑的双胞孩子,阿兄分不清很正常。"婴齐用脚将人拨开,自己找力荡起秋千来。她越荡越高,声音从秋千上断断续续传下来:"福姐团妹,相差一炷香的功夫罢了。福福的右手拇指上有一红色胎记,凭这个好认。"

周努看着风中婴齐放肆飞舞的发,有些担忧:"妹妹这样似乎不合规矩,不如将发束好。京中女子未婚也不会将头发全披散开来。"

"我不再是那个扎双丫髻发带散开一条,就被批判的周蹊,如今我姓赵。"

婴齐停下,双手拽着秋千,头往后仰,衣袂飘在地上带起许多梨花。

周努腰间招文袋被福团解去,笑问婴齐:"果然当初选择是对的。"

"阿兄是否后悔没有跟我们一起走?"

周努看天,良久叹气:"扪心自问,周家没有亏待过我半分。倒是你与母亲受了太多委屈,世间男子活得总是要比女子容易,当时没保全你们,我心愧疚。只是说太多都是空话,我都知道。"

婴齐咯咯笑起来:"对,阿兄过得可比我们好太多了。不要矫情过多倾诉自己多不容易,不管碰到什么父母,男子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好处。但许多女子什么都没做,都会被消耗殆尽。"

福团玩儿招文袋不亦说乎,家中没有读书人,二人都很新奇这玩意儿。

周努未曾与人谈过这些,原以为说开会撕破脸皮,如今却只有轻松感:"我一味的想保全自己,想来这便是那时我唯一错处。"

"不怪你,是你从母亲身上得到的摸得着的爱太少。"婴齐怜悯看向他:"若当时你我同娘待在一起,此刻你又会是另一个模样。"

周努赞成她的说法点头,沉思片刻:"我最喜你幼时孤注一掷的勇气,那时你的眼神令我震惊。用别人的粗话来讲,你真是我见过最有种的人。只是如今不知你改没改?"

"如今我只怕比阿兄你想像得更有种。"婴齐嗤笑起来:"我从来就不是孬种。"

周努呆愣片刻,也同她傻笑起来:"你长得很像母亲,这使我一眼便认出来你是我妹妹。"

"菩萨娘娘恩赐,长得像母亲,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

说完二人已笑起来,场面温馨非常。

温华年拍着胸口直呼:"阿弥陀佛,好和谐的兄妹,娘子这回请放心吧。"

"我不曾指望丘阿日后照顾婴齐,婴齐是有本事过好日子的孩子。"赵剑铮冷哼一声,非常不甘心:"我就是心软,尽管他不与我亲近,我也知道他不是坏孩子。只求以后婴齐多顾着他一些,别让他落得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还有婴齐,有她在,怕什么解决不了的。"

在温华年的劝解下,只留兄妹二人在梨树下说笑。

自婴齐兄妹说开,周努铆足了劲读书,不再耽于玩乐。周怡那边他也不去解释何故冷漠,只劝自己周怡并非亲妹。

周努便是这样,做什么不做什么,他总有无数的借口为自己辩解。若一时找不到,则是明白错在自身。

他这几年将周怡当做婴齐,排解自身烦闷。知道母妹不记恨,他再无后顾之忧,更不可能花心思哄谁。

婴齐确实将他当做兄长,赵剑铮也不再追究,正好印证他说的话,男子无需做什么,自会有一堆好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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