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威司不会忘记克伦那双阴郁的眼睛。

从学生时代就毫无遮掩的目光，他想不明白克伦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执念。

阴魂不散——

房间门再次敲响，随后就看见程琳和商霁走了进来。

两人的制服笔挺整洁，左耳后带着迷你通讯耳机，门被轻轻带上，程琳朝诺威司行礼，闭嘴没有下一句话。

凯肆和勃殊对视一眼，立马起身飞奔开关门一气呵成，只留下屋内的三人。

诺威司直起身体，面上恢复了冷淡的状态，他双手交握搭在被褥上，等待着下属的话。

“上将。”商霁站位靠后，驼着背没了之前的精气神，说话也显得无力，脸颊贴着纱布，整个人病殃殃的。

诺威司看着他，有些疑惑。

“在哪里伤的？”

商霁不语，程琳替他解释。

诺威司不在期间，个别下属因为联盟的新闻有意反水和叛逃，甚至上升到了ABO最常见的话题，导致几个人大打出手。

商霁原本是劝架的，但是架不住乱遭的现场和飞来的拳头，在商霁保护身后的女性Beta挨了一拳之后，当机脱下制服撸起袖子，在众人看呆的情况下硬是一对多打趴了闹事的人。

谁也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一个人，疯起来拦不住。

最后还是程琳出面，控制住了全场。

因此商霁也成了队伍里最不好惹的人之三，至于第一第二……当然是程琳和永欣了，一个不怕死，一个不好惹，再加上诺威司“当年”不服就干的真理，曾一度让队伍名声大噪。

在大部队期间不少被挑战切磋，当然最后胜负率是百分之……八十三。

为什么是这个数据。

是因为后续觉得没什么意思，加上有个别队伍和人的更新换代，和平年代大家都喜欢休养生息，打打杀杀就没必要啦！

诺威司不语，只是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他很早就知道有人看不惯他。军队内部在役人员换过几次，都是走后门为了进入联盟而来，他们天生以Alpha为自我，看诺威司这个领头的Omega出任何风声恨不得立马将人扣紧压入联盟监狱，最好是不要在出现联盟任何位置。

——该再次清扫一下队伍内的人了。

诺威司叹了口气，后背轻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双手环胸，声音不大的提醒道：“作为小队队长，下次不要这么激进，伤害到自己。”

商霁听着叹息声恨不得钻进程琳的衣服里，被程琳面无表情的挑眉嫌弃了，还反方向撤退一步拉开距离。

“是。”

他选的这几个小队队长，也是没有省心的人，但好在人都靠谱，也很衷心。

“交给你们的任务，如何了？”

“报告上将。巡航期间没有任何问题，除了……”程琳手心朝内行礼，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了，诺威司朝她眨眨眼，商霁看程琳的样子，咽了口唾液接过话头。

“除了您的朋友，他驾驶的飞船差点被程琳击落……”

诺威司沉默不语。

勃殊不缺钱，就喜欢捣鼓破烂东西，他的飞船上还贴着各种各样的星际游医的贴纸当自己的招牌。

从军队里退伍后，他就过上了游历的生活，时不时还会给诺威司寄各个星球特产和文创产品，他身上各种配饰也是海淘来的。

估计是程琳发现飞船太破了，加上直奔星舰和巡航队伍，被当成入侵者了。

“他用精神网给我们传输讯息，说是您的朋友，还出示了军队的证件，虽然……过了有效期。”

但队伍内的老人认出来了勃殊，这才让人顺利进门。

勃殊还在进门时放了一个巨大的彩色宇宙烟花，吓得待命的人以为发生了交火，都准备集结对抗了。

结果是个乌龙。

但因为还有没看到烟花的人，勃殊甚至又放了一个新的！

诺威司：……

好像确实是勃殊的做派。

——乐天派的胆大党。

“那还有其他的发现吗？”诺威司侧身端起水杯抿一口。他身上是轻薄的睡衣，微微躬身的动作清晰可见衣领深处被绷带缠绕的白皙躯体，还有锁骨处蜿蜒着的长长淡色伤疤。

“没有。”程琳说，她站在床边，视线却一直在诺威司身后的白色墙壁上，冷静冷漠，说话不带任何情感。

自从诺威司离开后，星舰周围平静似水，几乎看不到任何飞船的踪迹，只有星际列车在劳累工作，但因为不是旅游季，车厢内的人不多。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到来一般。

商霁隐藏身体无果，老实地站在程琳身边，像霜打的茄子不愿但还是坦然面对上将的注目礼。

“怕我？”诺威司外头不语，但脸上已经显示出些许不解。

他有那么可怕吗？

他还挺温柔的啊。

也没苛待过队内的人，怎么商霁怕他怕成这个样子？

“不……不怕您，不怕的。”商霁说话颤抖，眼神飘忽不定，额头大面积冒汗，甚至于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如果不是程琳见势不对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恐怕人已经栽倒在地了。

诺威司吓得从床上弹射起步，连鞋也没顾得上穿，他拉住商霁的另一只胳膊，和程琳配合将人先按在床上坐好。

“去把勃殊叫来。”诺威司吩咐道，他皱眉紧盯着商霁的脸，整个人开始躁动不稳定，程琳点头，转身就去找人了，房间内只能听见商霁喃喃自语的声音，像是着了魔一般不受控制。

诺威司眼看不对劲，立马伸手制止商霁将要用牙齿撕扯自己手腕的动作，随后将人翻身压在床上，周围没有可用于捆绑的物品，他只得撕开被单，三下五除二绑住商霁的胳膊。

商霁感觉自己受到攻击而奋力反抗，差点给半蹲在床上压制他的诺威司掀翻。

他的力气很大，挣扎间隙还用手肘肘击了身后的人，诺威司躲避不急还是被攻击到了，闷吭一声，忍着伤口的疼痛，他用力按住商霁的肩膀阻止对方的动作，手掌下能明显感受到制服下温热有力的肌肉。

可算是知道对方一对多的实力从何而来了。

平时瞧着瘦弱斯文的一个的人，发起疯真是拉不住啊！

商霁被压制地不能动弹，就在诺威司松口气等待着人来时，商霁几乎是瞬间发力扭过头，张开嘴就想咬上诺威司的脖颈。

诺威司被吓了一大跳，反应不及时就看到一只手猛地按住商霁的嘴，手臂用力配合着诺威司一同将人按回病床上。

“靠！这小崽子！”

勃殊来得及时，他没有犹豫，掏出镇定剂在商霁脖颈处打了进去，嘴上还骂了几句市侩脏话，对方挣扎的动作也逐渐因为药物停止下来，歪头昏睡了过去。

“怎么回事？”诺威司松开手，手掌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布料，张嘴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他眼看着自己的下属变成恶魔的模样，自己却连控局的力气都险些做不到。

勃殊一脸阴沉。他一边为商霁检查，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回答问题。

他知道商霁的变化是为什么，又从何而来。

但是……难搞啊！

如果商霁回到第一星系，面对的是和芯片一样的处死局面。

后到的凯肆和程琳站在门口，凯肆先一步进门，视线一直在诺威司的身上，刚刚被肘击的诺威司此时衣服胸前微微渗出血迹，而本人还没发现。

诺威司焦急等待着勃殊的话，他很想知道变故的原因。

“程琳。”勃殊没有回答诺威司的问题，而是将程琳叫了进来，“他有没有接触过外人？”

程琳朝诺威司行礼，这才回答勃殊的话：“并没有。商霁是负责内部运作。”

“星舰里除了我还有其他外来人吗？”

“没有。”

那就奇怪了。

勃殊思考着没有说话，程琳也没有说话。

诺威司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想插入的话却也没有说出来，他微微侧头平静下心情，伸手想端起杯子再喝一口水压压惊时，就被凯肆抬手压住了动作，一双拖鞋落在了他的身前。

“穿鞋。”

凯肆的声音不大，此时的表情也不大好看，他将外套搭在诺威司的肩膀上，便没了任何话语和动作。

诺威司这才想起来因为商霁的突如袭来的变化，连胸口的伤都裂开了。

他略显尴尬地拢拢衣服，穿上了鞋子，随后诺威司抬头看着凯肆紧抿的嘴唇，小步停在对方身旁默默握上了那只手。

知道是人生气了，但目前又没办法算账，一肚子气憋在心里。

诺威司清楚，他并不像个怀孕的人，十分喜欢擅自行动且不顾安危。

一路上他总在负伤，不自量力觉得自己可以应付一切。

从前就因为这件事，他和凯肆吵了无数次，几乎闹得分房睡，家里的小管家Vision成了中间劝架的机器人，为了这个家操碎了机械心。

那个时候诺威司和凯肆才二十多岁，根本不懂怎么经营小家。

总有人说他不像个Omega，一点都不温顺，不懂得体谅自己的Alpha。

联盟里虽然有保护法，但因为两人的吵架，不止一次被邻居投诉，开门时邻居人就已经嘴比脑子快，张口就是能不能管管你的Omega！伴侣就应该有伴侣的样子！可抬眼一看是诺威司和凯肆，又吓得把门替人关好，还恭维的说慢慢吵。

诺威司表面是冷淡的样子，实际上内里带着克鲁布伦家族的不屈不挠，可以说他就是允程司2.0（闷葫芦版本)。

这个性格后来使得他吃了不少亏，什么事情只会自己扛，打碎牙咽肚子，出事连父母都不告诉。

凯肆低头看着诺威司的脸，眼球左右平扫，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闭上了眼睛，但手却默默用力地回握。诺威司鲜少低头，他天生就是一个骄傲的人，这点在学生时代就体会过了。

房间内的温度自动调高了几度，暖风温柔的包裹室内的人，勃殊用仪器检测了一遍商霁的身体，转过身双手叉腰，看着诺威司和凯肆交握的手，表情带着几分无语，向上翻白眼，连带着上嘴唇向左上方抬了几分，说出口的话平缓带着疑问。

“你们知道狂躁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