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舒意来到皇后宫里的正室时,高处凤椅空空,淑妃坐在左首,青嫔坐在了右边第二把椅子上,和淑妃闲聊说笑。
右边第一个位置被她空了出来,应该是贵妃的坐椅,贵妃还没来,难不成真病了?
青嫔见她进来,不再说话,一眼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凤簪,面带微笑用眼神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的位置,许舒意接受了她的视线却错会了意,以为要让她坐到她身边。
她抬腿刚迈开脚步正要过去,就看到青嫔另一侧已经被人占住了,只有右侧给贵妃留的位置上没坐人。
来之前文心已经提醒过她,皇后这次召唤嫔妃们来请安就是为了强调宫中戒律之意,让她千万不要顶撞皇后,也不要和诸位妃子起冲突,她心情正好,满口应下。
青嫔居然想挑拨她置宫规于不顾,当众出丑,她身体一转坐到了淑妃身边。
然后瞪了对面的青嫔一眼。
青嫔被这一眼感到莫名其妙,以为是她一大早来请安心情不好,可她刚进来时脸上表情还很愉快。
因为她没让美人坐在贵妃的椅子上对她不满吗?凭借她头上的凤簪坐在那里是早晚的事情。
青嫔只好回她一个微笑。
坐在左手的淑妃看到身边坐了人,下意识地朝身边看了下,就被一个金光闪闪的晃住了眼,许舒意头上居然带了一只金凤簪,显眼张扬。
皇上克扣了她的银元宝,转头又送了许舒意金首饰,为了迷惑太后和许家倒是下了很大血本。
许舒意见她看了过来,不经意间整理了下袖子,露出一小截皓腕,上面一道红痕极为显眼。
刘沐霜看着上面的“伤口”乐了,许舒意私自出宫在外面惹出事端,果然被皇上罚了一顿。
不知道被皇上罚了多少月银?
不过再怎么罚也不会短了她衣食,被罚多少都有太后补贴给她,不像她,只能想方设法地从“娘家”那里坑蒙拐骗。
皇上打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应该是担心太后看见了心疼来问罪,才又给了她一个金凤簪以安许家的心。
许舒意见淑妃看见后面色古怪,以为目的达到,脖子一昂,一抖衣袖,把手腕收回去了。
刘沐霜在她脖子晃动时看到了耳边被头发遮盖住的红肿,幸灾乐祸地想:树木多的宫殿果然招蚊虫,被蚊子咬了吧?看来蚊子也看不惯她在宫里的嚣张做派。
刘沐霜和皇后交好,每次请安都早早来了,这回也不例外。
来得同样早的青嫔见状就和她套近乎,以关心之名抛出各种难缠的问题,她不堪其扰,随口应付了几句。
青嫔在她出宫那日“碰巧”来到了她宫里拜访,得知她不在宫中,从她宫里的宫人们口中也没问到什么,今日一见到她就问她在忙什么,明里暗里说她触碰宫规。
她要怎么说?难道要说奉了皇命在忙着杀她的同伙吗?
反正她是妃,她是嫔,青嫔也不能拿她怎么办,索性直接不理会。
她在后宫里鬼鬼祟祟打探消息的不会以为没人发现吧?处理了一个青嫔,束王那里还会想办法把其他人安插在后宫,皇上嫌麻烦,并且杀了她还会打草惊蛇。
留着她的性命还能引蛇出洞处理束王留在京中和她搭线的人,青嫔这才能在后宫安然无事。
许舒意挨着淑妃坐下后,立马就看到了二人差异明显之处。
两个人坐在同一高度的椅子上,淑妃的膝盖比她高了一拳头,怪不得比她高那么多,手腕那么粗,皇上肯定不喜欢这等身姿挺拔的女子。
许舒意盯了刘沐霜的长腿半天,悄悄坐直了身体掂了掂脚后跟。
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动静,她好奇地回头,门口走了一个人进来,长得花容月貌,行走间婀娜多姿,身韵不凡。
来人视线掠过她和青嫔等人,直接看向了坐在最前面的淑妃对她说笑道:“皇后娘娘还没来,我今天不算来迟了吧?”
这个女人眉目间一双狐狸眼流露出些许妩媚姿态,许舒意立马认定这个没见过的妃子是贵妃,两只杏眼生出怒火盯着她,恨不得在她的衣服上烧出两个洞。
贵妃经过许舒意身边时,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东西眯了眯眼缓住了脚步。
无视掉那双愤怒的眼神,目不斜视意有所指道:“昨天夜里突发头疾,原本想告个假,可皇后娘娘这个月头一回召了姐妹们来请安,臣妾万万不敢偷懒,冒犯皇后娘娘的威严。”
最后一句话被她语气格外加重,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到右前方落座了。
贵妃姿态如此傲慢刻意针对她,许舒意恼急,不顾青嫔摇头阻拦的眼神,正要开口反击新仇旧恨一块算的时候,皇后到了。
众人都从椅子上起来,低头屈膝,齐声开口:“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雍容华贵面色严肃,行走到高处坐到凤椅上后开口:“都起来吧。”
张清姿看着下面两排的人缓缓道:“这些日子本宫疏于打理后宫,有些新人来宫里的时间短不懂得规矩,都是本宫考虑不周教导不严。”
许舒意听了低头撇嘴,皇后这是在点她呢,她从小跟着盛绵甜在后宫里玩耍,扯过树枝摧过花,扣过墙皮扒过瓦,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狗屁规矩?
张清姿见她没有抬头顶嘴认错态度良好,表情稍霁,紧接着许舒意低头那支凤簪就露出了全貌,一时弄不明白她这是悔过还是挑衅了。
她接着说:“还闹到了皇上面前,本宫被皇上迁怒责罚倒不要紧……”
许舒意看不惯皇后一副冠冕堂皇顾全大局的样子,并且皇上也没怎么责罚自己,觉得皇后小题大做,直直盯着皇后发问:“皇后娘娘被皇上迁怒具体指的是什么?”
张清姿盯着她幽幽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被扣了半月例银罢了。”
贵妃见战火没有牵连到她,坐在那里精神抖擞地看热闹,丝毫看不出这是几个时辰前头疼到要看太医的病人。
刘沐霜听到皇后和她同病相怜,心理平衡不少。
青嫔若有所思,把这些话记在心中打算汇报给王爷。
许舒意并不知道皇后每月的月银有多少,上次在坤宁宫里用饭确实比较简朴,皇后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将钱财看得极重也是常事。
虽然她很讨厌皇后摆出那副后宫之首对人说教的架子,但是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愿意因为自己导致别人被挨骂,于是站了起来向皇后请罪打算赔偿皇后的损失。
刚站直身体,有什么东西从她袖子里滑了出来,淑妃眼快手长,抢先一步将它拿在手中。
“这是什么?”
许舒意一摸,原本放在袖子里的荷包果然不见了,转头看向淑妃手上,那只荷包在她的袖子里待久了,已经变得皱巴巴没办法再送给人了。
她眼珠一转,急中生智道:“臣妾在宫中听宫女说因为臣妾的任性让皇后娘娘被牵连,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这是给皇后娘娘的赔礼。”
刘沐霜把她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不认为她这么快就改邪归正了,捏着那个荷包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是一个普通的荷包后勾着带子在空中晃荡。
“许美人确实该好好感谢皇后娘娘,要不是皇后娘娘好心向皇上提议把你放出来,美人今日也无缘坐在这里了。”
许舒意不可思议地睁大了杏眼,皇后好笨,把她放出来不就要跟皇后争皇上了吗?这么笨的皇后,将来要是被她流放到冷宫里岂不是会过得很惨?
她把荷包从淑妃手中夺过来,又捏了捏边角把荷包的形状整理出来,抚平上面的竹子绣花,递到了皇后面前。
“祝皇后娘娘长寿安宁,竹报平安。”
贵妃听了在心里发出嗤笑,有她在后宫,皇后可安宁不了。
张清姿知她本性不坏,就是从前被宠爱过了头,见她有心悔改不忍为难,就把荷包收下了。
上面绣的竹子青翠挺拔,张清姿是喜欢竹子的,她喜欢竹的刚直谦逊、节节高升和坚韧不拔。
“不错,回去坐吧。”
许舒意见此事翻篇,开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张清姿看到许舒意大清早的五官就忙碌得很,先是摆出了愤怒和不以为然的表情,听到被她牵连后脸上又带了愧疚,荷包丢在地上时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得了她一句“不错”后又高兴地回去了,情绪变化如此之快,让出有些忍俊不禁。
果然是年龄尚小,张清姿觉得自己不像在管理妃子,倒像是养了个妹妹,可惜她娘亲就生了她一个,不然有这样一个好玩的妹妹好像也不错。
坐回原位的许舒意不晓得皇后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没有看出来她身上被皇上弄出来的痕迹吗?
她又把袖子往上折了两圈,伸出被“疼爱”过的手腕,抬手理了理耳后的头发,露出那只让皇上“情有独钟”的可怜耳朵。
怎么样,这下该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