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大臣率先迈过门槛向外走出,那人面相平庸,虽然已年近半百,却容光焕发走路轻快,飘扬的衣摆间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许舒意看到头一个出来的大臣不是她爹的时候,就知道她爹爹不在里面了。
她爹爹是武将中第一位,英勇善战、战功赫赫,深受先帝姑父赏识,在大臣里从来都是走在最前面的。
许舒意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官帽衣袍通通都是文官打扮,这些人是一群文臣。
几个走在后面的大臣加快脚步向为首的臣子身边聚拢,吹捧起来。
“常道兄今日高见又被皇上采纳,真是深藏不露!”
“易兄实乃大器晚成!”
落后他一步的大臣套近乎般揽着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客套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
“常道兄近日屡屡受皇上赏识,不知背后可有高人指教?”真想不到这老东西还有这个脑子。
这个人是易常道工部的同僚,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平级关系,对他极为了解,话语中是抑制不住的酸气。
易常道为官二十余载一直碌碌无为,近日祖坟突然冒起青烟,提出不少让皇上赞扬的见解,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工部尚书年事已高,早有告老还乡之意,易常道在此时发力,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他平时看不上眼的同僚怕是将要飞黄腾达了。
易常道听闻此言后背有一瞬间不自然的僵硬,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姿态挺直了腰杆,身边的几个大臣没有察觉异常,却被许舒意注意到了。
易常道似乎没有听出其中的妒意,一摆衣袖双手合拢做恭敬状,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不过是近来多读了四书五经有所感悟,拾圣人牙慧罢了!”
他说完此话自觉身份即将不同往日,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大步向前走去。
几个看不惯他近日出尽了风头的大臣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对着一堆文臣说自己靠读四书五经获重用,糊弄谁呢?
许舒意看着这些钩心斗角、惺惺作态的文臣远去,觉得她爹说得没错,文官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
皇上每天和这些人打交道,真是辛苦。
她对着光洁可照出人影的窗户理了理头发上的装饰,转身提步迈进御书房。
盛绵延转着毛笔,看着手中的辞呈思考如何下笔,眼睛突然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晃了一下。
她抬头一看,从她这儿顺走漂亮首饰的人又到她眼前炫耀来了。
她想到金凤簪是如何离她远去的,用余光平了眼书案下的暗格,很好,被锁起来了,钥匙,许舒意绝对找不到。
盛绵延看着花枝招展走过来的许舒意,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窝囊,辛辛苦苦在臣子间周转拉拢势力,许舒意这么好命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吃喝玩乐给她惹出一堆事端。
许舒意一进来不说来意,请过安后先告了一状,“那个珍宝儿真讨厌!嘲笑臣妾身为皇上的表妹,却和她一个级别,还弄坏了臣妾的衣服,打碎了臣妾宫里的碗!”
盛绵延早就知道她宫里那点破事了,还是点头配合,“确实可恶!”
许舒意接着告状,“还有皇后,也讨厌!”
“确实讨——”盛绵延正要继续点头糊弄,意识到问题后话音一转,“嗯?”
这两人最近几天没什么过节吧?是皇后派过去的人惹她不快了,还是她悄悄让皇后帮忙批奏折被发现了?
许舒意见皇上不信任自己,上前几步搬了个绣凳坐在皇上身边,细数皇后的恶行,“皇后外表温和却内心险恶,明知道我是皇上的表妹,还只封了我一个最低的位分,害我被珍宝儿嘲笑。”
许舒意心中比较一番后发现皇后嫉妒心那么强,和外面那群文官没什么两样。
“嗯,确实可恶!”
盛绵延一听许舒意是为这事而来,顿时略微心虚了一下,很快又在心里理直气壮了,既然已经在背锅了就继续背着吧,反正她不是想当臣子吗,臣子给皇帝背个锅怎么了?
看来太后也没告诉她真相,不然肯定早就到朕这里哭哭闹闹了。
“你看皇后对臣妾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是不是要弥补臣妾一下呢?”
许舒意说完一把抱住盛绵延的手臂,把脸放在她胸前,动作十分丝滑,盛绵延想躲都来不及。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当初她认真习武就是希望再也不要有人能近她的身,发现她的秘密。
怎么许舒意总能趁她不备一抓一个准呢,真不愧对她在心里给许舒意起的黏人精外号。
盛绵延象征性往外抽了抽衣袖,没抽出来,她耳尖微红,破罐子破摔地想,抱就抱吧,反正她也发现不了什么。
“你说说,想让皇后怎么弥补你?”
她担心许舒意一扭头看到奏折上的内容,趁她不注意把那份辞呈合拢挥到一边了。
许舒意拽着手边的袖子一扯一扯的,眼睛盯着皇上没有一丝缺点的下巴,一眨一眨的,委婉说道:“臣妾不想再跟那个粗俗的珍宝儿一个位分了。”
盛绵延犹豫道:“这……”
许舒意一急,耳朵上的耳坠跟着一晃一晃的,“皇上……”
盛绵延看着那双即将被甩出去的碧色琉璃耳坠,勉为其难地松口了,“后宫的事都是皇后在打理,想升位分需要皇后盖了凤印才作数。”
许舒意想得美,朕的后宫那么贫穷,皇后要是敢松口答应,就让她把许舒意的分例月银是一并解决了。
到时候要是被许舒意发现整个后宫的月例加起来也买不起她的一双耳坠,朕的颜面往哪放?
不过许舒意的位分确实该动一动了,许家自从许舒意入宫就安分了许多,她也得做出点什么表示一下安一安“忠臣”的心。
她在寝殿私藏了那么多首饰,都没有这种琉璃款式,许家真是有钱,这钱要是她的就好了。
许舒意听了不满,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那皇后要是不答应呢?”
盛绵延看见几乎把小脑袋送到她怀里的许舒意,眼眸半闭不看她精致漂亮的脸蛋,美人计对她没用。
但又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安抚地摸了她的头发,很柔软顺滑,还趁机偷偷摸了摸那个簪子,等她把手放下来时,袖子上不知不觉挂了一物。
盛绵延袖子在另一侧垂落,五指并拢悄悄将那物握在手中,嘴角轻轻勾起。
她转过头侧对许舒意:“你还没问,怎么能知道她答不答应呢?”
只要许舒意天天往坤宁宫跑,她就可以避免动不动被许舒意“袭击”了。
许舒意被皇上摸头后又见皇上笑了,觉得她戴上皇上所赠的凤簪皇上心里肯定很高兴。
许舒意回味了一下皇上的手指拂过脑袋的感觉,美滋滋地看着盛绵延的侧脸,昨天放风筝时的一念之想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皇上的耳朵好适合添上一对耳坠。
她想起今天出门的时候戴了一对耳坠,皇上现在心情这么好,说不定她可以……
她在脑中想着她的计划,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耳朵,软软的,是她的耳朵。
许舒意察觉到不对又摸了一下,这回终于确认,她的坠子不见了!
她晃了晃脑袋去感受,只有一边传来了拉扯感,松开了抱着的胳膊,从凳子上站起来抖了抖衣袖,低头在脚底下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
盛绵延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知肚明地问:“怎么了?”
许舒意一脸气恼地说:“皇上,我的耳坠不见了!”
盛绵延当然知道她的耳坠去了哪里,一?毫不知情的样子帮她分析,“是不是来时的路上丢了?”
许舒意懊恼摇头,“肯定不是,我进来时还在的。”
盛绵延从龙椅上站起来“好心”帮她找了找,“那就是落在御书房哪个角落了,总归是不会丢的,让宫女们帮忙找找就是了。”
等她在手上玩上几天,玩够了自然就能“找到”了。
许舒意绕着桌案找了好几圈,明明进来前她透过窗户检查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丢了。
“她们又不知道我的耳坠长什么样子。”
盛绵延见她几次险些碰到书架和匣子里的机密要文,担心被她看到什么,又想了法子忽悠,“你把这只留下让她们对着找,等朕得了闲亲自给你送过去。”
许舒意寻找未果,小心取下剩下的那只放在桌上,一抬头看到皇上包的严严实实的衣服,会不会掉到皇上的领口里了?
只有皇上身上没有寻找过呢。
皇上穿得很厚,衣领整洁平整,她的耳坠又不大,就算滑进去也看不出来。
她鬼迷心窍地伸手摸上了皇上的胸口,在领口附近上下滑了滑。
盛绵延刚露出计谋得逞露出喜悦,计划着在手上把玩几天再给她还回去,一时不察被她偷袭,耳尖爆红,身体僵硬,胸口紧绷。
许舒意!
平平的,没有她的耳坠,但也不是特别平。
许舒意正想多摸几下辨认这种很好摸的感觉到底是平还是不平,忍无可忍的盛绵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从衣服上撕下来,后退一步深呼一口气。
许舒意看着皇上胸口随着呼吸的起伏,心满意足地确定了,不平。
不愧是常年习武得来的好身体。
盛绵延咬牙切齿地说:“许舒意,朕说过了不能随便冲撞朕龙体,不然就将你关——”
许舒意色胆滔天行为恶劣,关一年还是半载?
许舒意听到略微熟悉的话语,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等皇上说完就提着裙摆往外逃跑。
“皇上,我去求皇后娘娘帮我升位分了!”
你想得美!皇后敢同意就连她一块儿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