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若原良一不住地扭动挣扎，仍无法撼动身型有他两倍大的大汉。他的双臂被大汉反扭在身后牢牢制住，跨进门后被大汉猛地一推。

若原良一向前扑倒在地，脸侧被地面的碎石子划出一道小口子。

大汉从若原良一身上跨过，走到小头目身后站好。

不大的据点内挤满了人。

右前方，少年们被绳子绑住坐在地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壮汉持冲锋枪对准他们。

正中间，是坐在桌子上的瘦高小头目，身后三个守卫，一人的枪口正对浅野空的头。

门口右边是浅野空，前边是被推倒的若原良一。

“若原！”浅野空脸色铁青一瞬，抬眼锐利地看向瘦高小头目，“你们想做什么。”

‘该死，枪口离他们太近了……来不及！’

这个距离，万一那两个壮汉扣响扳机，即使用上忍术，他也没把握救下所有人。

“听不懂吗？”瘦高小头目收起虚假的笑，直白又粗暴地说：“不想他们死，就听话去对付双黑。我们怎么说，你怎么做！”

“现在听懂了吗！真是地底的野狗，字认不全，话听不懂。”

当上中层以后，他很久没有处理过这种小事，耐心非常有限。

瘦高小头目从桌子上站起，斜视道：

“感激这个恩赐吧，小鬼。这件事做得好，你就能得到加入我直属小队的机会。擂钵街的其它小鬼，从来只能做最底层填战场的炮灰。”

毕竟面对的是双黑，上头十分慎重。否则他才不会亲自过来，对付几个无足轻重的孤儿。

若原良一从地上爬起来，担心地看了一眼被绑住的少年们，憋屈道：“我们只是一群孤儿，不认识双黑那种大人物！”

“就是光顾过你们的绑着绷带的那个人！”瘦高小头目不耐烦地踢了一下小腿，“他下次出现，不管你们是骗也好，绑也好，下毒也好，把他带到XX地方。”

‘居然是他引来的麻烦！’若原良一心中咬牙切齿。

“还有，别做愚蠢的事。”瘦高小头目笑容泛着血腥气，“条子不会帮你们，双黑的血液比我们还黑暗，只会把你们一起处理掉。

我们的人会一直盯着。一旦你们做了可疑的事，我保证，你们和他们都会死得很惨。”一手指向被绑的少年们。

‘可恶！’若原良一开始想抓住绷带精的办法。

他知道一旦卷入黑夜组织之间的斗争，就永远无法脱离这个泥潭。他们期望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的光明未来将会破碎。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若原良一看了一眼带伤的少年们，芥川银紧紧靠着哥哥，眼里惊慌又强装镇定、闪着水光的模样，气得在心里打了绷带精几百拳：‘可恶可恶！’

“我们带着他走这么远不方便，万一遇到港口Mafia的人，我们抵挡不了。”

似乎接受了现实，浅野空平静地探讨起实操方式，“我们弄晕他，你们过来直接带走更保险。”

“不错嘛，小鬼。”瘦高小头目有些惊讶浅野空识时务的速度。

不像其它愚蠢的人那样，还要他再三威胁才能认清现实。

“你们就按照我们说的做。”

若原良一觉得不对劲，“浅野说得对，你们不是有人盯着，直接过来……”就行了。

“不需要你们多管！”瘦高小头目粗暴打断。

“我们是陷阱，还是诱饵？”

浅野空紧紧盯着瘦高小头目的脸，留意他表情的细微变化。

“港口Mafia一定不会放过敢对双黑下手，挑衅他们威严的人。被查出背后是你们，你们会有很大麻烦。

现在只有我们知道你们要对付双黑，抓捕、带走那位双黑的也是我们……”

瘦高小头目表情一变。

浅野空明白了。

“我们会被灭口。不管我们肯不肯做，做不做得到，知道这个消息的我们会被灭口。

你们不会允许，一丝让我们活着被港口Mafia抓住的可能。”

瘦高小头目表情变幻一会儿，最终定格成一个狞笑：“那你们是想现在就死了？”

持枪对着少年们的两名壮汉，偏移视线到瘦高小头目身上，密切注意他的行动指令，手指慢慢搭上扳机。

“啊！”右前方爆发出两声粗噶的惨叫。

“啪啪啪啪”短暂的密集子弹射入天花板，两支枪“哐啷”掉到地上。

两条黑红的布带如利剑般串起两个壮汉的手掌，一边一个将他们吊在空中。

“罗生门！咳。”绳索从身上掉下，芥川龙之介站起来，扶起身边的芥川银。

少年们身上的绳索被切断，纷纷扶持着站起来。

如果不是另几名少年先一步被控制住，芥川龙之介当时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隐藏异能、引而不发。

浅野空教过他，战斗时要冷静寻找出手时机，有时示敌以弱也是一种战斗智慧。

刚刚，就是不得不动手的时候。

他发动异能时，特别注意了穿刺的角度，将枪口带偏。

瘦高小头目身后的三名守卫齐齐上前挡在小头目身前，其中两人抬枪朝向芥川龙之介及少年们，一人枪口仍对着浅野空。

若原良一跳起来，拳头在空中用力挥下，兴奋道：“芥川！好样的！”

突然，黑红的利剑消失，被串过手掌挂在空中的两个壮汉齐齐摔在地上，发出“咚”“咚”两声闷响。

“唔”芥川龙之介闷哼一声，黑红色的异能光芒消失，身上的衣服寸寸变为黄白色的石头，“罗生门……怎么回事！”

情势再次反转，若原良一兴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被石化的衣服禁锢住、动弹不得，芥川龙之介黑眸尖锐地凝视站在手下身后的瘦高小头目——他手里正冒着土黄色的光芒。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有异能力，所以只派几个普通人来？” 瘦高小头目上前一步，“将布料硬化进行攻击，不错的攻击异能力。可惜，被我的异能力完全克制。”

他提前在芥川龙之介的衣服上种下了石化种子，只等满足条件后发动。

“这个眼神，你是在恨我吗。” 瘦高小头目不快地皱起眉。

‘不管看见多少次，都很讨厌。’也升起了戏弄的兴趣，‘让人打破他的锐气，让他陷入绝望。’

瘦高小头目缓慢走向芥川龙之介，像抓住猎物后悠闲拨弄的猎食者。

“你是异能力者，只要加入我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凭这个异能力，你也许能更快地挣到与我一样多的功绩。

很遗憾，我不会留下一个恨我又有潜力的敌人。

告诉你们吧，为了对付双黑，我们组织准备了十多个备选计划，你们不过是备选的备选。哪怕派出我这个中层干部，也只是出于谨慎。

毕竟是要对付双黑和港口Mafia，能多一分胜算就多一分。但失败了，组织也不会怪我。”

早川强志、芥川银及一众少年挡在芥川龙之介面前，额角淌着冷汗。

“觉得愤怒？这个世界，强大就是公理，弱者没有存在的价值，被强者支配就是弱者的命运。横滨政府比组织强大，所以组织给政府交税；我比你们强大，所以我能支配你们的所有。”

“如果不是你们知道了组织要对付双黑的秘密，我是不会这么浪费的。”

瘦高小头目兴致勃勃地隔空用手点着芥川龙之介，“异能力者卖给国外的实验室，能换一大笔钱。”

手指隔空划过早川强志、若原良一、浅野空等人，“普通人嘛，只要简单的碰瓷陷阱，你们就会背上一笔利滚利的债务，一辈子为我挣钱。”

“弱者的命运，只不过是强者一时兴起时的玩物罢了。”

“就像你们一时兴起找我们对付双黑，就像你一时兴起散播流言毁掉我们的生意，毁掉我们的希望，就像你一时兴起要杀掉芥川和我们？”

浅野空低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弱小无知，就该是被伤害的理由吗？

我们的努力和微小的希望，就可以被肆意践踏吗？

我们的痛苦，我们的绝望……又算是什么？”

浅野空双手紧握背在身后，手背青筋暴起。低头喃喃，不像是在问具体的任何一个人，更像是在问自己，在问世界。

骤然抬头，眼中孕育着风暴：“这样的世界，我不认同！”

这既是对忍界时的他自己说的，也是对遭遇欺凌的擂钵街少年人说的。

精神剧烈激荡，眼中的风暴缓慢旋转，卷入他过去到现在所有的痛苦、悲伤、迷茫、怨恨后，风暴越来越大。

直到脑中“啵”一声响——有什么，突破了。

原本难以操控的幻术，现在似乎越过了那个门槛。

看着浅野空的眼睛，瘦高小头目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景象上下左右晃动、视野中出现黑斑。心生危险预感，他左手做个手势，右手果断从腰间抽出手枪，向浅野空的胸口连开四枪。

与此同时，身后的三个守卫也跟着开枪，朝向向芥川龙之介等人和浅野空方向，一时间“啪啪啪啪”的枪声连绵不断。

子弹穿过浅野空与其他人的身体，他们的身影如水中的倒影一般晃动着消失不见。

一个声音层层叠叠地传入瘦高小头目的耳朵：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变成弱者，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我比你强，那么我宣判——你没有存在的价值。”

瘦高小头目感觉周围环境突然变幻，自己被钢线拉开双臂吊在一棵蜷曲扭曲的枯树上，身体的重力让钢线缓慢地切割着手腕的皮肤。

“你……你是精神系异能者？！”瘦高小头目脸上傲慢的表情破碎，惊恐叫道。

精神系异能力者在整个异能力者群体中极其稀少，几乎没人亲眼见过，仅仅是流传的一些坊间传说就叫人毛骨悚然。

传说，精神系异能力者能将人拉入异能力制造的幻觉中，给他带来永无止境的折磨，甚至控制这个人去亲手杀害自己的亲朋好友。他们发动异能力的方式，往往隐蔽又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啊！” 瘦高小头目被钢丝勒得痛叫出声。

无比清晰的痛楚，让他只感觉自己身处现实，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

“你之前说，想要送芥川去实验室？想要让我们背上无法还清的债务？”空中传来一道回音。

一群面目模糊的人摇摇晃晃出现，手里拿着柴刀、手术刀、锤子、斧头等各异武器。

“唔，不对。”空中的声音沉吟一下，恍然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1]。换成手术室的工具才对！刚好我才不小心看过一篇介绍中世纪手术器械的文章！”

“我想想……应该是这样的。”

刹那间，那群面目模糊的人身上的衣物替换为血迹斑斑的白大褂，手里的武器替换成了各种奇形怪状、让人看着就浑身发疼的器械。

锯子，钢刀，剪刀，铁针，钻孔器，骨凿……[2]

“我、我投降！”看着那些器械离自己越来越近，瘦高小头目惊恐大叫：“我是稀少的异能力者，我会帮你做任何事！我会帮你对付我们组织！放过我！”

“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们总部在哪里，还有你欺凌过的人的名单。”

空中的声音冷冷道。

“这里只是幻境。但是被你欺凌过的那些弱者，每一天都在真实的地狱中煎熬。”

……

现实。

瘦高小头目双眼空茫，被幻境折磨得浑身颤抖，还在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一个个名字，和压榨他们的方式，大多是弱小无助的孤儿。

他的手下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昏迷。

这些是他还记得的。还有更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压榨不出价值的“蚂蚁”。

浅野空的气息一步步低沉下来。

那不是一个个名字，而是一个个被暴力和压迫所摧折、含着血泪的人生。

瘦高小头目的异能不算强，是什么让他拥有欺凌他人的力量？

是他背后的那个黑夜组织。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想再管那么多，只想大闹一场。

若原良一冲不知反抗的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