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客人？”有人在叫她。

嘶——她被暗算了吗？洋可缓缓睁眼，才看清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是完全的木头床，她只在图片里见过这种东西。这整个地方都像是个树洞里，入目全是木制品。

什么地方？

洋可坐起身，反而吓到了旁边的小孩，刚刚叫她的好像就是这个小孩。

“嗯——我怎么在这里？”怎么会有东西能把她弄晕？

“不知道啊，我在森林边缘的橡树下捡到你的。”

“什么鬼？”洋可心里犯嘀咕，不该啊，她根本没有晕过去的印象，来这里像是忽然刷新的，“我能出去看看吗？我有点记忆错乱了。”

“当然可以啦。”

这小孩不知道多少岁，洋可一时没思考这鬼地方为什么会有小孩，看着对方白里透红的皮肤，她想：“这小孩养得还不错。”出门，她发现自己在一棵巨树上，他们像松鼠在树洞里。

整个基因森林尽收眼底，这树似乎是这里边最高的。

她才明白自己已经到深处了。

苦苦寻找的F区就在不远处。

洋可一时都懵了，直到那小孩也站到她身边。毛茸茸的头发扫过她手臂——“怎么啦？这里视野很好吧。”

单纯，没有一点对陌生人的防备。洋可下意识想套这小孩的话：“确实，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她俯身看着这孩子。

“孟常乐。”

姓孟，“几岁了？”

“七岁。”

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

“你父母呢？”

“姐姐，你好奇怪啊。”孟常乐抓抓头，“我好久没被问年龄了，而且，我们没有爸爸妈妈啊。”

？

F区，几乎是旧世纪田园农村的布局，洋可听这小孩介绍着。

“我们都是保姆阿姨带大的。”

整个联盟的小孩出生想让他活都会送去玛利亚组织检测基因等级，然后按照等级送去各个区的符合要求的人家去养。如果F区是正常的，按玛利亚组织划分，这里的小孩应该是或多或少都有些先天不足的。

可听孟常乐的话，每个小孩都有一个保姆阿姨悉心照顾，这待遇，都比得上待在中心城的小孩了吧？

不可能会把资源这样分配的，所以，玛利亚应该是在这里有什么。

这些自然不能在孩子面前显露。她蹲下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小孩听这话一下变得很紧张，洋可挑了下眉，“怎么了？”

“我……咳，姐姐，我和你说，你不要告诉我的保姆阿姨好不好。”孟常乐看着对方点点头说，“我逃课啦。老师又不管我……很无聊的，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哼哼哼，我是不是很厉害，这里的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他指了指里面。

那动手能力是很强了。洋可听了半天对F区有了大致了解，她揉了揉这小孩的脑袋，说：“姐姐是不小心到这里的，现在要走了。”

“哦，好吧。但是姐姐，我觉得你应该带个这个！”孟常乐说着从口袋拿出条花草编的手链——“姐姐忘了怎么晕倒的，可能是被附近的花花草草弄的，我发现这个的香味可以抵消一些有眩晕效果的东西。”

手被不由分说拉过去绑上手链，洋可没说话，等那小孩绑上站起来，想了想也回了个东西：“谢谢啦，那姐姐给你这个。”

一颗红色的串珠手链从光屏空间里拿出来，细细长长的，她说：“这个你大点应该就会知道有什么用了。先放好哦。”

她一跃消失在茂密森林里，向F区跑去，先别管这个区域是什么时候成立的，来都来了，刚好完成林程给的任务，做完就去找苏然。

刚刚在树上看着前面就是F区的重要地段，那块地方洋可自然不会去，她追的那种试验品，不像是会光明正大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地方的。

光屏信号弱是个硬伤，弄得异常检验装置都开不了。她只能靠自己去找了……

这次的调查任务简直了，如果可以，洋可想把那段记忆给删掉。

“回来了？这么快？”林程打着代码，瞥了眼洋可进门的身影，“怎么就你一个？”

这根本算不上快，洋可少有的疲惫，算下来，这个任务花了她近三个月。

“别提，F区确实存在，但里面的东西有点恶心，我劝你别掺合进去。”洋可皱着眉盯着光屏许久没有移动的苏然定位走近，开口说道，“太多组织掺合了，我只能说，中心城那些高层占不少。”

一出森林洋可就查看苏然的定位，可惜一路那东西都像没有反应一样。

“那不更有趣吗？都有些什么？”

“有反人类的恶心，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洋可视线从光屏移开，强压下莫名的烦躁汇报，“我给你发了几张照片，你看下。我怀疑他们在搞什么疯狂的东西。”

话一说完林程手腕的光脑就弹出图片来：昏暗的场景，玻璃实验罐，画面里排得密密麻麻，里面猩红，隐隐约约看起来像是人体组织。

“……这是？”洋可不太可能在能拍得更好情报的情况下还带这样模糊的图片回来，所以这只能是最好的了。林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抬头询问洋可。

此时洋可已经打开了那镶在墙上的巨大光屏机，她把那几张照片投屏——她指着玻璃罐中的一大堆看不明白的人体组织道：“这块，是眼睛，这块是大脑，这块是心脏。”

每个玻璃罐里的都是人，残缺的，只有一双眼睛、一个大脑和一个心脏的感觉算不上人的人。

空气安静了会。

林程反应过来满脸震惊。接下来这张应该是洋可爬到了某个高的地方拍的，镜头下目测有几百个这样的罐子。

“每个都是这样？”

“不是。”洋可划了下切到下一张，“这些仓库应该是按时间堆的，我查到了至少30个。我想，之前那些研究的是让他们完整的，像这样。之后可能营养液不足，慢慢把不需要的肢体切除……先是手脚，再是皮肤骨骼。”

她都被自己言论恶心到了，这样的话，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被这样摆布，完全没有了人权。

“至少三千人？”

“不止。”

一个仓库是足球场大小，查到了30个……的确不止。

林程忽然笑了下，“这你都没炸掉？”

“因为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都在实验罐里了还可能活着？”林程挑了下眉，手指不禁轻轻敲打着光脑的金属壳，“呃……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种31世纪新发明的死刑吧。”

和林程自然说不清楚，其实洋可也觉得是自己有病。

“你受伤了？”林程看洋可没说话，打量了下，这才发现对方以往挽到手肘的衣袖如今安安分分地放下了，大衣也扣得整整齐齐。

这完全不符合洋可的穿衣风格。

“怎么可能？”洋可从回忆里抽身，快速答道，“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出现在这个世界呢。反正F区神秘是有他神秘的原因，提出忠告，别掺和进去。F区的地下已经成为停‘尸’场了。”

发现这些只是个巧合，谁知道躲个机械变异狼会找到这种实验区的入口。洋可往下拉了下袖子，“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半个月可能一个月。”

“你一贯是在完成任务后跟我讲之后要失踪会。”林程无所谓这不着家的要去哪，“所以你那小女朋友呢？没跟着你？”

“中心城。”

“……怎么会去那？！”

“我带她去了趟B区。”

“B区？！”林程语气少见的崩溃，“你知道B区已经沦为反社会组织的杀戮场了吗？”

“……什么时候？”她当然知道，她们都见过，可是林程这样，形势明显比她们她们见过的那个恶劣得多。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个月前……B区沦陷了。”林程打开一则新闻报刊，他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从这种仿纸的东西上面看消息。

洋可瞥了眼推过来的报纸，一眼就认出那些身躯破碎头部完好的尸体都是谁。

瞳孔瞬间放大，她扯过报纸近看，这些人像是受过不少虐待才死的。

好在里面没有苏然，没有苏然。

对……不对，苏然为什么会在中心城？

空气再一次安静了。“我要走了。”洋可率先打破沉寂，关了投屏就往外走——“等等！”林程拦住，“你能去哪里找她？”

“她身上有定位。”

“……”林程一时没说话，“你应该狠心一点的，不要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报以感动感激和信任的。洋可，你知道我的意思。”

林程这么说，好像在这等着她也是布好了天罗地网的。

洋可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但面前是会把奄奄一息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她捡回来的养了她很多年的人。

“我感觉我挺冷血的，而且你在这个时候教育我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按道理我应该把你关起来送到那反社会组织里面的。”

洋可挑眉。所以林程已经站队了？

“我不会这么做，洋可……”林程忽然转身背对她，“但我不得不站队。你之前离开，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因为我就算没去查你，你也已经表现出你那惊人的不得不让人注意的天赋了。我挺欣慰你带了个姑娘来……

‘宙斯’，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吗？你知道整个联盟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吗？

黑市被那些联盟组织打压得太严重了，如果新旧势力交锋，我会站在给黑市利益更大的一方。在这里面，反社会组织让了八成。”

“八成？这你也信？”洋可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哈，当然不信，但协议都签下了，到时候他们反悔，我一来是道德制高点，一来，我的战力储备……”

这下洋可知道林程不断向她要那些武器是为什么了。

“随你……”洋可抬脚，没有一点犹豫地往外走。

“下次别回来了。”

“……嗯。”

“如果他们用苏然做挡箭牌……”洋可实力摆在那，新旧两方无论谁知道洋可真实身份都会对苏然动手的。

“我会先杀了他们。”洋可语气冷冽，但紧接着她卡壳了下，因为她从没在林程面前表露过杀意。

“哈，很好了。”林程语气带笑。

洋可抬起的脚再次安稳落下。

“洋可，一定要找到苏然。”像你这样无所顾忌的人，应该要什么人或事拉着做风筝线。“等我办完这些事，我会来找你的。”

希望那个时候你还活着。洋可腹诽。

毕竟新旧交锋一般都伤亡惨重。而且都31世纪了，她都不敢想象到时候死伤会有多惨烈。

还几步就出这门了，她转头瞥了眼林程——这老头……皮相再怎么去保养，眼角还是有皱纹了。

外面灯光莫名刺眼，或许也是因为镜面反射。这么一来，里面反而昏暗……

“武器机械不够了还是那个账号找我要……毕竟宙斯还是看谁合得眼缘出价高的。宙斯可没站队。”洋可停步。

“当然，我知道。”

出门还是全息广告屏的光投下，洋可往中心城闷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