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新叶……之前送许砚萤石的那个?”代曜道。
沙吉点头:“目前许砚有很大嫌疑,在他家附近的监控发现了梁新叶的踪迹。但先遣队的去过他家,没找到人。派了人在他家周围蹲守,他一直没表现出异样,但生人很难接近。”
“我们认识他在梁新叶失踪之前,他对我们警惕性应该没那么高。”代曜道,“我们去他家看看。”
换下治安局制服,他们前往第八区。
到了许砚住的筒子楼,蹲守的人说许砚这会不在家,他白天在外工作,一般半夜才回家。
代曜和沙吉先在周围了解情况。
筒子楼每层栏杆上挂满了晾晒的被单和衣服,周围监控设备本就不多,众多遮挡之下,存在很多视线盲区。
但调取更大范围内的监控录像后,也没有发现梁新叶的踪迹。他可能到这里之后,被藏在这栋楼里某个地方。
代曜在周边转过了,结合现有资料,确认这栋楼没有地下室之类的构造。
沙吉:“局里的人之前查过他家,里面很小,藏人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代曜:“那就奇怪了,一个大活人还能蒸发了吗……来都来了,看能不能从人物关系上入手吧。”
晚上,许砚回来了,看见代曜和沙吉,以为他们来要医药费的,表示已经划过去了:“是没有收到吗,还是少了?”
代曜查看账户,果然不久前多出一笔钱,这个理由用不了了,他急中生智道:“是这样,我想问你有关星座饭店的事……我们能进去坐坐吗,等你半天了,有点口渴。”
许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请他们进去了。
屋子小,但收拾得整洁,靠墙角的地方摆了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许砚的父亲。
他父亲之前是一名普通公司职员,一家三口生活还算富足。两年前一场车祸,许砚的母亲当场丧生,父亲治疗过后瘫痪在床,神经受损,失去工作能力。
知道代曜和沙吉不久前救过许砚,许砚父亲十分感谢。
代曜一面不动声色观察屋子里,一面说明来意:“是这样,前几天我和我朋友去星座饭店吃饭,我朋友吃出问题了。小许不是在星座工作吗,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他能不能帮忙提供一点证据。”
许砚看向沙吉,想看看哪里吃出问题了。
“看上去挺正常的是吧,但其实……”代曜看向沙吉,表示到他发挥的时候了。
沙吉看着他,反应了一秒,十分配合地露出一副“阿巴阿巴”的呆滞表情。
许砚:“对不起,我已经辞掉了星座饭店的工作,大概帮不到你们什么。”
许砚父亲:“真不能帮帮人家吗?”
许砚低声:“爸,我们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怎么管得了别人的事?医药费我已经还给他们了。”
许砚父亲:“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小砚,做人要懂得感恩……”
“没事的许砚爸爸,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了。”代曜道,“小许,你脸上的伤好些了吗?格雷他们之后还有没有再找过你?梁新叶的插件你……”
“没找过了。”许砚立即截断。
许砚父亲对代曜道:“你们也认识新叶,他还没有回家吗?”
许砚似乎不太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们不认识,爸,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代曜于是告辞。沙吉还蹲在床边数蚂蚁,尽职尽责扮演扮演痴呆,代曜走过去拉起他,演戏演全套:“走了,回去了,跟人家说再见。”
离开筒子楼老远,沙吉恢复正常,代曜一路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道歉:“不好意思队长,临时想的招,没提前跟你商量,哈哈哈哈哈哈……”
“再笑生气了啊。”沙吉无奈,然而语气是和缓的,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队长,一直想说,你好像不太会发脾气。”代曜道,“不过我们刚才配合还是挺默契的。”
他说完,感觉到手背被碰了一下,默默把手收到背后。
沙吉反应过来,立马道歉:“对不起,我说过会和你保持距离,我就是……”他就是有点不平衡,尤其想起出来之前,代曜和林溯离得那么近。
代曜也觉得懊悔,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拿捏好和其他人相处的度,沉默片刻,聊回正事:“许砚家的确藏不了人,梁新叶应该是来过,很快又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许砚好像对他和梁新叶的关系很避讳。”
沙吉:“从许砚爸爸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很熟。”
代曜:“嗯,至少也是朋友。格雷绑他那次,许砚挺护着梁新叶的萤石的……我刚才看了,许砚家登陆红雨的设备有使用痕迹。许砚爸爸目前的身体情况登陆不了红雨,只有可能是许砚用过。”
沙吉:“好,我把这些转告小祁他们,让他们顺着往下查。”
代曜回了住处,洗完澡,在桌边坐下。
桌上放了一堆木料,都是他各处搜罗来的,还有锯子锉刀等工具。
他不太会画画,但擅长手工,他想林溯要那图纸,大概是想要实物,不如直接给他做一个出来。
代曜动手能力强,小时候自己做玩具,弹弓木剑等等不在话下,周围同龄的小男孩都爱和他一起玩。
机械小狗各部位已经成形,打磨得差不多之后就可以安装起来。
剩下三天时间,晚上熬夜赶一赶,应该能完成。
白天训练已经很累,半夜赶工困得睁不开眼睛,没留神把手指划破了,代曜有点恼火。
他想那本书他只是随便翻翻,随便说了句喜欢,也没非要不可,当时直接说不要不就行了吗?
但林溯没给他这个选项,纯属强买强卖。
代曜自认倒霉,把手指草草包了下,苦哈哈地继续安装。
等把东西送出去,不管林溯干什么、怎么想的,他都不会再招惹对方了。
三天后,12104办公室,林溯交接完手头的工作,走到酒柜边,看着里面的酒瓶子。
他目光越过那几瓶烈酒,从里面挑了瓶果味更重的出来,又拿出两个杯子、一桶冰块。
做这些的时候他有点心不在焉。人在明确意识到自己在等待什么的时候,除了最后那个结果到来,做其他任何事都会分心。
桶里冰块渐渐融化了一小半,门外依旧安静。
林溯看了眼时间,正要发通讯,听到敲门声。
门是开的,林溯说了句“进来”,抬眼,看见的却是祁鸣烁,他手里拿了只木头做的机械小狗,放到桌上。
林溯拿起机械小狗看了一会,冷冰冰问:“为什么是你,这是你做的?”
祁鸣烁顿住。中午,代曜把这只小狗给他看。他不明就里,一边惊叹好精巧,一边拧动发条放到桌上。
代曜拍拍他:“好了,你完成了它的首次行走,它是你的了,拿去送你想送的人吧,谁都行。”
“代曜哥做的,我只是替他送过来。”祁鸣烁说完,看见林溯盯着那小狗,脸色越来越沉郁,以为哪里出了差错,立即改口:“不,是我做的!”
“到底是谁?”林溯手指伸进冰桶,捞起几块冰。
祁鸣烁绝不松口:“是我,要是哪里有问题,都是我的原因……”
林溯把掌心冰块捏碎:“他现在在哪?”
代曜加练完本来要回家,又磨蹭了半天才走。这一磨蹭,就收到了祁鸣烁的通讯。
祁鸣烁焦急而又忧心忡忡给他通风报信:“哥,林长官在找你,我说你已经回家了,你要是这会还在局里,千万别走主楼电梯……”
好死不死,代曜此时正好在电梯里,而且下一秒电梯门打开,一个人堵住出口,抬手按住电梯门侧边,神情像尊瘟神。
代曜镇定地挂掉通讯,对面前的林溯道:“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林溯抬腿走进去,随便按了个楼层,关上电梯门。
代曜嗅到危险气息,抬头看了眼头顶,想电梯里有监控,对方应该不会乱来,然而下一刻,一个光点落到监控镜头上,然后设备就冒烟了。
林溯把激光笔别回前襟口袋,盯着他:“你把图纸给了祁鸣烁?”
“我只说三天之后把东西给你,没说要亲自送。一个玩具而已,谁送不都一样……”代曜眼睛瞄着电梯按钮,背靠墙壁朝那边靠近。
他刚按下楼层按键,被林溯一把擒住胳膊,抵到门边。
三天前那个被迫中止的吻,在这一小隅空间得到延续。
代曜睁大眼睛,心跳快得像要立即罢工,挣扎片刻,突然又头疼欲裂,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似的。
“叮”地一声,电梯门要开了,代曜顾不上头疼,大力搡开对方。
电梯门打开一瞬,又立刻合上,外面祁鸣烁只来得及看见他们扭打在一起,大惊失色,按钮也失了灵,他急得手足无措。
争抢间,林溯启动急停,电梯停止运行,悬在楼层内部。
生平第一次被困电梯,竟然是这种情况,代曜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在林溯再次靠近之前,他抓起对方的手,按到自己领口侧边。
林溯放缓动作,和几分钟前冰冷锐利的冰块不同,此时掌心之下的皮肤温热而柔软,甚至能感受到血管里汩汩流动的血液,像条欢快而富有生命力的小河。
他抬起拇指,指腹划过代曜下颌。
代曜配合地顺着他的手蹭了蹭,然而眼神和语气里全是嘲讽:“这就是你想要的?”
林溯手指下移,挑开他制服前襟第二颗扣子:“那你又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