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
桃山枝坐在病床上,满脸惊愕,下意识抚上自己小腹。
医生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明白,却完全不能理解。
怎么可能?她又没有对象,甚至没谈恋爱,怎么会怀孕?自己有丝分裂?也太离奇了?
负责检查的女医生见桃山枝年龄不大,想到刚才处理的手臂伤口,以及没有家属陪同的情况,她叹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对,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她十分耐心,将注意事项仔细嘱咐给桃山枝。
被灌入一脑袋孕妇需知,桃山枝头都大了,慌乱又茫然。整个人飘在空中,落不到实处,非常不真实,听着医生的话机械点头。
小腹平坦,目前看不出半点怀孕的痕迹,隔着衣料手下触感温热,她却被里面还未成形的生命烫了下,手指蜷缩,心底升起几分异样。
它来得诡异,蹊跷。
桃山枝没有半分关于它的记忆,甚至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这两个月一直在外飘荡。
她在找什么?
记忆一大块空白,没有合理的解释,所作所为像场无声的默剧,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且......
她眼神凝在包扎严实的左臂上,内心有股冲动,想拆开,要看到上面鲜血淋漓的样子才能满足。
好奇怪。
桃山枝觉得自己病了,愣了会,手掌再一次轻贴在腹部,皮表下血液鼓动流过,好像一声声细微的心跳,与她一起震颤着。
长睫翻飞,她眼底滑过一丝光芒,终于意识到——
这个世界上,有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存在。
住院观察了两天,她才被准许出院回家。
家中糟了难一样,四处被翻得乱七八糟,书房的书丢了一地,还有一滩血液没有处理,桃山枝头疼不已,为先前着魔的自己收拾残局。
怀孕的缘故,精力变得比之前更差,仅将书架整理好她就累得不行,瘫倒在小沙发上,这一坐,腰下碰到什么,硬硬的。
桃山枝伸手探去,发现是自己的日记本。
“怎么丢在这?”她有些奇怪,翻开。
【第二天,依然没有找到,但是我看到了□,不是幻觉。】
名字处被硬生生抠掉,跟她记忆一样空白一片,日期是2021年11月1日那天。
桃山枝皱眉接着往下翻。
【今天来了北海道,吃了黄油土豆,还是那么甜,可是□不在身边,不然他肯定喜欢。】
【我又看见□了,他看起来并不太好......】
【长崎的蛋糕很好吃,□一定会喜欢。】
【回来已经一个月,我真的好想□。】
零零散散,全部都关于一个不知姓名的人。
【记忆开始消失......这很不妙,连最后这点回忆都不能留下吗?】
【手臂上的伤疤也开始淡去,这个世界要把□存在过的证明全部抹去......我不要!】
【你要记住他!你不能忘记他!】
【你要记住他!你不能忘记他!】
【你要记住他!你不能忘记他!】
【你要记住他!你不能忘记他!】
【你要记住他!你不能忘记他!】
......
桃山枝心下一跳,掀起衣袖,上面伤口已愈合结痂,疤痕交错着,乍一看像是乱划的。
她眯起眼睛,凝神仔细辨认。
“......さとる。”
“悟......”名字从唇瓣溢出,她一怔,汹涌可怖的情感挣扎差点出来,撞击着胸腔,坠坠地痛。
桃山枝将家里重新找了一遍,企图挖出更多关于【悟】的记忆,可除了那本日记、手臂上的疤痕、无名指上的戒指,干净得可怕。
——
清濑夫人忧心她一人生活不能把自己照顾好,隔三岔五带着亲手做的营养餐上门。
桃山枝很是感激。
小生命来得猝不及防,她没有经验,手忙脚乱了一阵,有了清濑夫人的帮忙才好上不少。
桃山枝之前独自生活过得十分潦草,现在不得不将所有坏习惯改掉,承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还买了一堆书认真学习,生怕照顾不好孩子。
她决定接受这个意外,当作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不知道别人在面对这样奇怪的情况会作何反应,桃山枝是真心期待,并欢迎它的到来。
养育一个小孩并不容易,尤其在她孤身一人的情况下。
桃山枝挑了一天日子,带上一沓资料和检查报告前往区役所登记。
区役所距离不远,步行十几分钟。今天是工作日路上行人不多,桃山枝走着走着目光被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白领吸引过去。
她停住脚步,揉了下眼睛,目光胶在女人的肩膀上。
看错了吗?刚刚怎么看到有一团黑乎乎的,像阴影一样的东西......
桃山枝又看了几眼,直到要引起对方注意时才慌乱收回。
应该是看花眼了。
前方交通灯已经转绿,她顾不得多想,连忙过街。
但到区役所楼下时,她又看到了奇怪的画面。
不远处,大概是练马地铁站方向,有一个黑色的半圆形罩子,将那片区域盖住,她僵住,往四周张望,却见周围的人面色平静,对那处异常视而不见。
桃山枝抬手摸上额头,温度正常。
片刻后,她转身安慰自己,应该是错觉,办正事要紧。
一路过来的种种不顺,似乎昭示着她今天想做的事情并不能成功。
窗口的工作人员接过她的资料,在录入怀孕申报表上信息时,诧异出声,“桃山小姐,系统显示您有两个名字,你改姓了?是已婚吗?”
桃山枝一愣,摇头,“没有,我还单身。”
工作人员皱眉,调出另一份档案正想给桃山枝核实,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灯光闪烁几下后熄灭,大厅一下子黑了下来。
众人皆以为是地震,没有过分慌乱,有条不紊听从工作人员安排临时避险。
震动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平息,像一阵风一样来得猝不及防又走得悄无声息,没有人受到影响,除了桃山枝。
“抱歉,好像是地震导致电路出现问题,现在电脑都不能用了,得麻烦您下次再来一趟。”工作人员朝桃山枝致歉。
桃山枝眉心直跳,深感不妙,出门这一路的异常情况,让人不得不在意。
她目光透过窗户,忍不住往先前那处扫去。
消失了。
黑色的罩子不见了。
桃山枝木着脸离开。
最近应该是太累,累出幻觉了。
不只是区役所这里受到地震影响停电,桃山枝也收到了家里供电暂停的致歉信息,她想了下冰箱所剩无几的食材,改变原本回家的计划,叫了辆出租车,前往没有停电的商场。
在她坐上出租车离开后,区役所大楼前经过三个穿着黑色制服学生模样的人。
钉崎野蔷薇灰头土脸,怒气冲冲走在前面,两个同期男生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挨骂。
“我一开始就说要小心点,你们两个是一句话没听进去,现在好了,电缆都被你们轰没了,要赔钱你们自己赔。”
她甩头将脑袋上的灰抖掉,走进便利店,跟洗劫一样,买了一大堆清洁湿巾和消毒水。
作为导致练马区停电主力的虎杖悠仁半句话都不敢说,十分识趣上前替她拎东西。
伏黑惠举着手机,提醒两人:“快点,新田小姐还在路边等我们。”
三人紧赶慢赶往回走,虎杖悠仁眼尖,一下子注意到正站在区役所大楼下的人,精神一振。
“五条老师!”
——
桃山枝囤粮一样,大包小包,采买了不少东西。
买的时候没考虑那么多,打车回来的路上也很轻松,等下车后,她被手上重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险险站稳,其中一个袋子居然裂开,里面的水果滚落一地。
桃山枝:......
她也是麻了。早知道今天诸事不顺,就不出门。
“桃山?”
在她头疼时,夜跑回来的清濑灰二路过,上前帮忙,“我帮你。”
清濑灰二捡完掉落的水果,还伸手把她手上的购物袋接过几个,跟在她身后往桃山宅门口走。
“前辈今年没有参加箱根驿传吗?”
桃山枝知道清濑灰二在毕业后被企业运动团招募,现在正是每年箱根驿传举办时间,他应该活跃在各大赛场上,但看起来最近一直在休息的样子。
“今年没有获得资格。”清濑灰二言语轻松不见半分阴霾,没有隐瞒,腿伤还是影响了职业生涯,运动员的路已经到头。
“我在考虑转成职业教练哦。”
桃山枝还以为触及他的伤心事,一时间有些无措,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却听他说得如此释然,不由得笑了笑,垂头从衣兜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也对,前辈不会一直陷在过去迷失方向,不像她。
突然,桃山枝手上一顿。
她像察觉到什么,猛地回过头,对上一道灼热而危险的目光。
身形十分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后不远处,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抓到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