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一头雾水地被程灵拉过来,对面是个刀疤男,身上却没什么戾气,只是看他的眼神有几分探究。
“梁伟杰。”程灵对白滨简单介绍,转过头用稍显亲昵的语气说:“阿杰,这是白滨。”
“你好。”阿杰打招呼。
白滨的眼神顺着阿杰的眉眼到下巴转过一圈后,收起笑容:“你好。”
程灵有几分不自在:“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现在在一家少儿舞蹈机构当老师,打算干下去。”
教小朋友跳舞?见程灵面露惋惜,白滨补充道:“我脸上有疤,也上了年纪,不可能再登台了。这家机构的老板是我师弟,他愿意收留我,我已经很知足。”
程灵沉默下来,他曾经是台柱子啊。
阿杰摸不清状况不好开口,三人一时无话。
过了会,程灵轻声问道:“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白滨也沉默。
丽川那么爱美的一个女孩,掉光了头发,消瘦到不成人样。这些她都抗住了,可情况还是慢慢恶化,无止境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阴晴不定,一时狂躁一时抑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偷偷藏了片碎玻璃。
也是巧合,那天白滨的帽子落在病房,返回去取的时候正看见她要割腕,白滨立即冲了过去,却在夺玻璃碎片的时候不小心划伤自己。
伤口不深,却是很长一道,从右边的眉骨下方一直延伸到发际线。再稍微向下一点,就划到眼睛了。
白滨不愿讲这些惨事,轻描淡写:“不小心磕的。”
这是磕在刀片上才能磕出这么长的一道?程灵知道他在说谎,莫名就有些生气,“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你只是来看看老朋友,你也见到了,我也挺好的。”程灵站了起来,“以后各走各路吧。”走了。
阿杰见状也要告辞,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过来,“梁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服务员看到刚刚这幕也有几分好奇,这位帅哥最近常来,每次都点两杯带走,今天是什么情况?正主来了?怎么还有个男的?
“麻烦打包,谢谢。”
“好嘞。”服务员又端着咖啡走了。看来不是正主。
“梁先生帮程灵带的咖啡吗?”白滨突然问。
“嗯。”阿杰摸不准情况,含糊应了句,“我去看看她,有机会再见。”
白滨没有起身,慢慢靠到沙发上,看着相继离开的背影神情莫辩。
不知过了多久,白滨才注意到面前又坐了人。
“好久不见。”白滨坐起来。
“好久不见。”宜贞说道。
“过来多久了?”白滨喝了口咖啡,已经凉了。
“刚到。你和程灵见面了?”宜贞听蓝心说完后到底不放心,过来看看。
“嗯,她说她交了个男朋友,叫梁伟杰。”白滨盯着宜贞的反应,虽然不大,还是看出了意外,苦笑着说:“我就知道她是骗我的。”
“你怎么知道?”宜贞狐疑道。
“那个男孩打包了两杯咖啡,我问他是不是给程灵带了,他说是。可程灵乳糖不耐受,从来不喝拿铁的。”白滨看着宜贞,“我想她应该不会给自己找个这么不合格的男朋友吧?”
“你打算怎么办呢?”宜贞有些戒备,当年的事她也知道。白滨的前女友患癌确实让人同情,可程灵也实实在在受到了伤害,她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再陷进去一次。
“丽川过世了。”白滨看出她的戒备,说了一句。
宜贞的眉头松动,继而浮上一丝哀伤,“节哀。”
“她也这么说。”白滨有些落寞,“其实我跟丽川没有复合。到最后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送她走的。她父母年纪都大了,照顾她力不从心,我实在不忍心放下她不管。”
宜贞心里一声叹息,“这些你跟灵灵说了吗?”
白滨摇摇头,“她可以大大方方说她不愿意再跟我好,我也不会强求。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以前有丽川在,我怕她会难过,现在……可她骗我说有男朋友,可能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宜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白滨这个名字在程灵那一直是个忌讳,看起来白滨这几年也不好过。造化弄人,让一对恋人生生错过。
临走,白滨嘱咐宜贞:“她那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挺细的,你帮我看着她点,别老逞强。她胃不好,别老喝冰的。”
“你真的不打算再试试了吗?”宜贞问道。
白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以前我总觉得两个人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后来发现不是的,喜不喜欢,合不合适,跟能不能在一起,其实是三件事。”
宜贞心事重重地回到舞团,看到阿杰正在等她。
阿杰一见她就站起来了,手边果然有给她带的咖啡。
“我刚刚去咖啡厅,碰上了程灵……”阿杰不确定她知不知道,还是先坦白为好。
“我知道,还扮了一回她男朋友。”宜贞接道。
“你知道了?”阿杰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可惜不知道她乳糖不耐受,一眼被人识破。”
阿杰反应过来,“难怪他问我是不是给程灵带的咖啡。你碰到那个人了?”
“嗯,”宜贞走过来在阿杰身边坐下,神情有些萧索,“你说两个人在一起,靠的是什么呢?”
阿杰也跟着坐下,“感情。”
宜贞转过头看着他,“只有感情吗?”
“还有勇气,恒心。”阿杰回视,坚定地说道。
“还要一点运气吧。”宜贞今天格外感慨。
程灵和白滨难道没有感情吗?至于勇气和恒心,似乎放在这里也不合适。白滨和丽川从十几岁开始搭档,相识二十年,让他拿出勇气拒绝一个绝症病人的要求吗?还是让程灵具备等丽川到生命尽头的恒心?
人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呢。
这是盘无解的棋。
阿杰看着宜贞的侧脸,“如果不够有运气呢?”
“会错过吧。”宜贞轻轻一句,似在呓语。就像程灵和白滨那样。
阿杰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感伤,可是不对,这个状态不对。
他扳住宜贞的肩膀转向自己,严肃地说:“我不相信什么命运。我只信坚持和真心。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千万要问出来,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回答你,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去解决。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你不要以为是老天的安排就放手。”
仿佛一剂强心针注入心脏,宜贞温和地说:“我希望你健康开心。”
阿杰心里没底:“我只有健康是不会开心的。”眼巴巴地看着宜贞。
宜贞敲了下他的额头,“知道为什么敲你吗?”
阿杰乖巧地摇头。
“因为说错话就要被打呀。”宜贞狡黠地笑了下。
阿杰蓦然想起多年前在宾馆里,宜贞发着烧受了他的照顾,还要跟他客气那件事。当时他也敲了她一下。
宜贞看他表情,“想起来啦?”
阿杰笑着点了点头,“没事,我脑袋硬,以后想敲多少下都可以。”
宜贞又伸手轻轻顺了顺他额头的碎发,“也不能总说错话吧,不然被打傻了怎么办?这里以后还要做科研的。”
“小雨说的对。”阿杰握住了她停在他额前的手。
“萧老师——”马佳佳找了宜贞一中午,老远看见她的身影,大大咧咧喊着跑过来。
宜贞瞬间抽出自己的手,这一幕还是被马佳佳看到了。
马佳佳有些磕绊:“那个,我也不急,我一会再来找您!”又一溜烟儿跑了。
宜贞脸有些发烧,“你先回去吧。”
阿杰知她窘迫,“那我晚一点打给你可以吗?”
宜贞的眼睛看向别处,“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