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栖一到宿舍,就忍不住跟室友分享自己今天的犯蠢经历。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下了雨,她中午又有个会要开,时间有点赶,不骑车的话就来不及吃午饭了。
可怜她一个上了大学才刚学会骑自行车的人,居然要被迫挑战单手撑伞骑车,实在是太有生活了。
下雨嘛,既然都有雨了,肯定会伴着风。
好巧不巧,她昨晚刚洗过头,不想被雨淋到,今早特地戴了顶帽子出门。
如果你问她这和犯蠢有什么关系呢,下一刻关系就来了。
她是用左手撑的伞,右手单手骑车,下坡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季栖清晰感受到了头上的帽子在风力作用下往上移了一寸。
大事不妙。
她怀疑帽子挡雨的同时也隔绝了她的大脑,以至于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用伞压住帽子,而是情急之下用本来放在车把上的右手来压帽子。
自行车失去了控制,往右扭着,随后倒在地上。
季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车上跳下来的,总是最后的结果是车摔了,她人没事,就是以一手撑伞一手按帽子的姿势定格在车的旁边。
仿佛是什么行为艺术。
好在下雨天骑车的人并不多,大家基本上都撑伞走在路两边,她这一倒并没有造成什么连环追尾的交通事故。
就是丢人。
季栖把帽子疯狂下拉,祈祷认识自己的人没看见这一幕,刚想若无其事扶起车继续骑,余光就覆上一片阴影。
她抬头,看见了一个没见过的女生。
打扮很有风格,衣服的撞色和谐而张扬,长得也漂亮精致,头发很长,束在身后,这副样子放在时尚杂志上也丝毫不突兀。
季栖眼睛一亮。
紧接着,她就听见一声道歉:
“不好意思啊同学,不小心撞到你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回头联系一下我,我请你吃顿饭作为补偿。”
季栖的心情有点微妙,一方面觉得自己这简直和碰瓷有的一拼,另一方面……真的有点想加微信……
算了,先加了再解释。
“所以最终结果是你靠碰瓷加上了美女微信?”
方梦琦很会抓重点,听到这忍不住发问。
“这不能怪我,她真的超漂亮,很有特色,名字也好听。”
季栖摊了摊手,为自己辩解了句。
“叫什么叫什么,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江与钰探出头来,也加入了话题。
“应不否。”
“居然是她,我还真认识,是我们学校艺术院的,之前她们院有个活动我去做过志愿,那活动就是她主持的。”
裴任舒闻言也掺和了一嘴:
“真有季栖说的这么好看吗。”
“其实我觉得女生真的都没有不好看的,但是应不否的风格确实独树一帜,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可能季栖就比较吃她的颜。”
季栖举手附和:
“是这样的,今天只是见了一次就觉得惊为天人,不敢想象如果我每天都能看见这张脸能有多幸福。”
“你就这么爱上人家了?”
季栖被室友调侃了几句,刚想回话,就感觉手机震了震。
应不否给她发消息了。
“季同学,腿上有没有擦伤,你这周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真的不好意思>.<”
季栖一遇到下雨天就喜欢穿长裙,不贴身,被雨淋湿了也干得快,不像短裤短裙会冷,骑车也不方便,也不像长裤裤脚容易湿,没一个上午干不透。
她从自行车上下来的时候脚踝被脚踏蹭了一下,没什么痛感,她开完会回宿舍就拿湿巾擦了擦,仔细看了看,甚至没破皮,就只有淡淡的红痕。
理论上这个时候她应该解释一下其实自己会从车上摔下来跟应不否一点关系都没有,并且表示自己并没有受伤。
但是吧,她就是还挺想和人一起吃饭的。
要不这样,她先和应不否一起出去吃饭,等回学校的路上再跟她坦白真相,同时提出为表歉意要请她一顿饭,顺带出去逛逛玩玩。
想到这她很自然打字回道:
“没关系的,我没受伤,这周三中午可以一起吃午饭OvO”
这样一来一往不就熟了。
主要是不在一个学院,也不住一栋宿舍,这种情况下想和人熟起来属实有点困难。
虽然这个方案怎么看怎么不像正常的社交方案就是了。
算了算了,不管怎么样,先见到人再说。
应不否跟她约的地方是她们大学城附近某家烤肉店,刚装修好不久,据说装修得特别精致,季栖她们宿舍一直盘算着要一起去吃,没找着合适的时间,最后让她抢先一步来吃了。
应不否和她口味意外的一致,也能聊到一起去,季栖越看自己这个新朋友越满意。
两个人是一起走回学校的,路上季栖斟酌了一番,把构思好的说辞跟人解释了。
“你没事就好啦。”
应不否闻言笑起来。
真是超级好的小女孩。
季栖心想。
两个人一来一往约着吃了大半个月的饭,周末还一起去景点逛了逛。
在回来的路上应不否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张票,问季栖:
“我们学院要开草地音乐节,来看吗?”
季栖没接她手上的票,反而先倾身朝人靠近,问她:
“你会上场吗?”
“你猜猜看。”
“那我换个问题,你会和我一起去看吗?”
“那我也换个答案,会。”
季栖满意了,接过她手上的票,明明在笑,语气里却偏表露出点勉为其难的意思:
“那好吧,勉勉强强陪你去。”
应不否看她漾起笑意的眼睛,“嗯”了声,放在一边的手忍不住试探着触上另一个人的温度。
季栖偏头看她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但手非常纵容地牵上了她的手。
应不否乖乖被人牵着走,看她的影子在斑驳树影中穿行,带着自己的影子一起。
她又想起那个下雨天,今天的阳光太明媚,照得回忆的色调也鲜明。
季栖骑车的时候,裙摆随风荡开,弧度很散漫而自由。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就这么跟在人后面骑了一路。
紧接着就看见那人晃了晃,像飓风之后岿然不动仍停留在花瓣上的蝶,只一瞬就站在倒了的自行车旁边,模样茫然,看起来也在状况外。
说不上来是什么想法,她停下了车,找了个理由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后续的发展就有点超出她掌控了。
至少现在,她确定自己好像真的很喜欢对方。
音乐节挑在了一个周日下午开,从六点钟一直开到九点钟。
六点的夏日晚上天色还不算暗,她们在入口处交了票领了荧光棒往里走,来得算早,找到了两个靠近舞台中间的前排位置。
季栖看着看着忍不住跟应不否感慨了句:
“不愧是你们艺术院,唱的好听跳的也好看,而且女生都好漂亮。”
应不否闻言半真半假道:
“上台的好几个都有女朋友。”
季栖下意识想接句话,紧接着又止住。
那你呢。
你有女朋友吗,你也喜欢女生吗。
不管是哪层含义好像都挺糟糕的。
她没办法集中心神在舞台上的节目上了,手上本来在挥舞着的荧光棒成了她转移注意的工具,她不停按着开关,看荧光棒在自己手上亮了又灭。
很快,她听见报幕的女生念到了应不否的名字。
旁边的人站起来往台上走,举着话筒的样子很随意。
季栖怔了怔,定定看着她。
是首抒情歌,被人轻声唱着,像个娓娓道来的故事。
而且,她一直都在看自己。
季栖心乱如麻。
她起身往后台去。
说是后台,其实只是搭的舞台后的空间,台上的人可以从幕布后面走,也可以从台上直接下去。
她没站多久,应不否就已经从台上下来,站在她面前。
刚刚还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人此刻就在这。
她们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季栖觉得自己疯了。
下一个人已经上台了,舞台后面漆黑一片。
应不否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又觉得喉咙是干涩的,吐不出一个字。
有人摸索上她脖颈的挂饰,然后勾住,把她往自己那拽了拽。
随后动作很轻盈自然,像蝴蝶落在花瓣上那样,吻上了她。
台上的人举起麦克风说了什么,她们没人听清。
观众席的欢呼像潮水,又像一帧一帧褪色的老电影。
她们安静地吻着,不知道是谁在颤抖,亲得若即若离。
季栖有点受不了,手上力道撤开。
应不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开口音量很小,喃喃似的,显得无措又带点委屈。
“你干嘛……亲我。”
“自己想。”
她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转身想走,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随后她被人抱住,应不否黏糊糊把脸放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唇贴近她耳尖:
“我也喜欢你。”
季栖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闻言语气不是很坚定地反驳了句: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了。”
“嗯,你不喜欢我,是我单恋你,那我现在能追你吗。”
“你有完没完。”
“真的不可以吗,我都被你亲过了,作为追求者的话竞争力应该还是很强的。”
“应不否,你烦死了。”
“给我个机会吧……”
“打住打住!我也喜欢你,你快别输出了,怕别人觉得我女朋友是个傻子。”
应不否如愿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又笑起来,用脸颊去贴季栖脸颊。
“干嘛?”
“真的不能追你吗。”
“你真该看看脑子了,哪有人上赶着给自己走弯路的。”
“哦,那……”
“想说什么不准支支吾吾。”
“我能亲你吗。”
“……不能。”
“当了女朋友不能亲,刚刚不是女朋友却被你亲了,要不我还是追你吧。”
话音刚落,她就被自己恼羞成怒的女朋友堵住了嘴。
怎么这么可爱。
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舞台前的动静离她们越来越遥远。
这个夏天,因为彼此的存在而被赋予特殊的意义。
自此后,一想到你,我的世界就变得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