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来，徐楠一直住在单位宿舍，西山别墅那边只有她的几件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出差时也带走了，直到办完手续，她都没再回去过。

年前很多项目要收尾，新的项目则需要把年后的工作进度排出来。虽然小组人不多，但是春节前后，大家都有各自的休假安排，需要徐楠去协调。所以这段时间，她忙得昏天暗地，以至于离婚带来的那点情绪，没来得及感伤呢，就被搁置了。

徐楠每天下班的时候，办公楼里的灯光都熄得差不多了。连楼下的保安见了她，都开始习惯说一句：“徐工，你又加班啊？”

几天之后，徐楠发现每天她走的时候，夏天都在。她从办公室出来，夏天就开始收拾桌面，有时候跟她一起坐电梯下楼，有时候在座位上和她说一声再见。次数多了，徐楠后知后觉地想，夏天是不是特意留下来的？

第二天，她故意比前几天提前走，拎上包关了灯出门，夏天看到她明显愣了下，可能没想到今天这么早，徐楠眼看着他手忙脚乱关电脑，收拾笔电，笑着说，“我先下班了。”

“叮”一声，电梯到了，徐楠刚进去，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徐老师，等我一下。”

徐楠按着开门键，让夏天进来，问他：“今天下班早啊。”

夏天一窒，“你今天也早。”

笑意从徐楠的眼睛里漾出来，在社交上一向从容的夏天，忽然就局促了。

徐楠问他：“吃饭了吗？”

“还没，你吃了吗？”

“也没有呢，一起去找点吃的？”

“好啊”夏天很快回应，又加了一句：“这次可以不叫林姐吗？”

“哦，你林姐听了这话，该伤心了”徐楠盯着手里的手机。

同一时间，夏天听到自己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他打开，‘林丹丹爱蹭饭’的群里，徐楠刚发了一条【@林丹丹，吃饭了吗？】

夏天看向徐楠，徐楠表示很无奈，“你问晚了。”

【两位施主，是哪位要放饭啊？】林丹丹很快回了消息。

徐楠：【这次把机会让给你】

【徐楠楠你好坏，可是我喜欢。】

夏天看她们俩在群里一来一往，也发了一条：【弱弱地举手，我可以吗？】

林丹丹这会儿估计不方便打字，一条语音“嗖”一下发过来，徐楠手快，点开了。

电梯里立刻回荡着林丹丹的笑声：“夏天，可以什么？可以请吃饭还是可以喜欢徐楠？”

狭小空间里的氧气瞬间不足，徐楠开始后悔在群里招惹林丹丹，这位朋友疯起来，什么都敢说。

她轻咳了一下，“林丹丹就这样，口无遮拦，你别介意。”

夏天笑了笑，“没事，我了解林姐。”

他没勇气说‘其实我也想知道答案’。徐楠离婚的事，只有小范围知道，林丹丹作为她的多年闺蜜，可以调侃两句，他如果这样说，会显得轻浮。

郑重的爱意，不能如此玩笑地说出来。

林丹丹是和他们开玩笑，她在西北出差，要到春节前才能回来：【命苦啊，这个季节的西北，你们知道的。你俩去吃吧，等我回来请客，给夏天饯别。】

夏天：【饯别？林姐，你如此文艺，我忽然不适应了。】

【这就文艺了？等着，到时候姐给你唱‘长亭外，古道边......’】

徐楠：【.......】

夏天提议去吃他家附近的小馆子，主打南城菜。

徐楠很惊讶，“我都不知道北城还有好吃的南城菜。”

夏天笑了，“那就跟我走吧。”

虽然很少去新湖天地，但路是熟悉的。徐楠把车停到小区的地下车库，两个人从距离门口最近的3号楼大堂出来，准备步行过去。

夏天领着徐楠在小区附近的胡同里七转八弯走了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一个白墙黛瓦的小院，在清一色的北方建筑中，显得很是婉约。

门边有电子门铃，夏天按了一下，有人来应门，带他们进去。时间不早了，小院里人却不少，他们坐一张二人小桌，靠着一扇雕花窗。

夏天把菜单推给徐楠，“吃南城菜，听你的。”

“虽然我是南城人，但是并不怎么会点菜，还是你来吧，美食专家。”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写了你再看看，不喜欢就换掉。”

徐楠摆手，“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一点。”

四菜一汤，陆陆续续上齐了。红烧羊肉、清蒸带鱼、烂糊肉丝、霜打青菜、腌笃鲜。都是时令菜，尤其那碗腌笃鲜和那盘软糯清甜的霜打菜，食材很南城，做法很地道，徐楠吃得心满意足。

夏天坐在她对面，看她眼睛都眯起来，嘴角悄悄上扬。

“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我在北城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徐楠边吃边问夏天。

“你是不是忘了，我出去读书以前，是在南城长大的。”

徐楠愣了一下，“不好意思，你简历上的学校都在美国，我总忘记你也是南城人。”

“徐楠，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夏天突然说。

“嗯？”徐楠瞪大了眼睛。

“我在南城中学读了一年高中才出国的，你一直是咱们学校的传说。”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从没听你说过，我们还是校友。”

“扛不住压力的逃兵，不好意思说。”

“瞎说，能考进南城中学的，都是大神。你是跟父母移民的好吧？”

夏天笑了，“你毕业那么多年，老师们提起你，还是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我至今记得语文郑老师的一句追评‘尤其难得，美貌不逊于智商’，我听完之后，心向往之，总希望有一天能见到真人。”

“让你失望了吧？”徐楠被人这样怼面直夸，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会，之前怕你觉得我像个网络偷窥狂，不敢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网络上搜索你的消息，关注你的专业方向，看到研究院招实习生，我马上就写了应聘邮件。”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徐楠端起酒杯，向他示意。

夏天也端起杯子，轻轻和她碰杯。

他们要了一壶黄酒，加了一丢丢冰糖，温热的，很适合这个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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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路临之总在公司留到很晚，有时候还会在公司的休息室凑合一晚。家里太寂静，徐楠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淡，他不愿意回去面对那套空荡荡的房子。

蔡磊进来问他：“让小袁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待会儿我自己开车回去。”

“路哥”蔡磊欲言又止。

“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妆化组的佳佳他们今晚聚餐。”

“然后？”

“他们刚发了张照片给我。”

“你一次说完好不好？”

“我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给你看，毕竟你说了，不关我事。”蔡磊期期艾艾的。

曲韵之走那天，路临之还是去送她了，蔡磊也在。

出关前，曲韵之拍了拍路临之的肩。

“再见了。早点把你的小女孩追回来，她改变你很多你知道吗？提起她，你总是笑得很满足，像是小时候捧着奶油冰棍时一样。”

路临之忍不住白她一眼，“什么破比喻。”

“看得出来，你这几年过得很幸福，刚联系上你时，我其实有点嫉妒你。”曲韵之有点心虚，但不多。“需要我出面解释的，我可以配合，你加油！”

回去的路上，蔡磊忍不住问路临之：“路哥，你要再追徐楠吗？”

“不关你事。”

蔡磊悻悻地闭嘴了。

路临之没有废话，直接伸手。蔡磊把手机递了过去。

照片里是一男一女，坐在雕花窗边，正在碰杯。两张笑意盈盈的侧脸，哪怕像素模糊，也看得出相谈甚欢。只看照片，不知情的人肯定会感叹容貌这么出色的一对，真是般配。

是徐楠和她组里那个叫夏天的实习生。

蔡磊试探着开口：“夏天好像春节后就实习结束，要回美国了。”

路临之看着照片，没吱声。

“路哥，你有啥计划没有啊，我们可以帮你参谋参谋，你这天天泡在办公室，也没啥行动......”言下之意，这样是追不上老婆的。

路临之看他一眼，“年前最后的工作是16号吧？”

“是的，大年二十九。”

“我定了17号一早的机票，去南城。待会儿我列个清单，帮我买好直接快递到南城去，我给你地址。”

“额，好的”蔡磊心想，【看这意思是要去徐楠家过年？走岳父岳母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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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徐楠没再和路临之见过面。

路临之隔三岔五给她发消息，都是先发个图片过来，然后问：【这个要给你送过来吗？】

都是她的一些小物件，零零散散留在西山别墅的。徐楠一律回：【不需要，扔了吧。】

次数多了，徐楠怀疑路临之已经把西山别墅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再进一步，怀疑他是不是自己去买了一些。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在西山别墅留了这么多东西。

徐楠加班加点，给自己在春节前攒了几天假，15号就回了南城，徐正元已经放了寒假，每天都在家。

徐楠最终决定离婚，徐正元和姜旭都没劝阻。办手续前，路临之独自来过一趟南城，希望他们能劝一下徐楠，他们俩没有责怪他也没有答应他，只劝‘婚姻这事，还是随缘’。

担心徐楠心情不好，徐正元提议出去旅游过年，放松一下。结果那母女俩都反对，姜旭要值班走不开，徐楠是每年在南城呆的时间太少，早就计划整个假期都窝在家里。

徐正元只能作罢，写了个清单，每天出去转一转，给家里准备年货。

徐楠带的行李多，让爸爸来接一下，没想到站在到达口等着的，是孙简屿。

“楠楠，这里。”孙简屿朝她挥手。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院里临时有点事，徐老师过去一下，让我来接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孙简屿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走吧，车停在B1”

自从出国后，孙简屿还没在春节时回来过，这次计划在国内待一个月。

“资本主义的假期令人羡慕。”徐楠评价。

孙简屿看着古灵精怪的小师妹，知道她已经恢复了单身。现在再面对她，心境开始不同，一颗心跃跃欲试。

家人陆续都移民去了意大利，孙简屿在国内没地方投亲。徐正元留他在家里住，“一起过年，热闹一点！”

徐楠知道了，暗自感慨自己亲爹是个“爱徒脑”。

大年三十上午，姜旭昨晚值班，还在休息。李阿姨回老家过年了，今晚的年夜饭，由徐正元掌勺，他们三个在书房讨论晚上的菜单。

“中午我想吃你包的荠菜香菇大馄饨，晚上年夜饭我不挑，你做啥我吃啥，徐院长Omasake。”

“中午吃年糕汤，老家的风俗。”徐正元的老家在甬市，坚持家乡传统。

“爸爸爸爸爸爸！”徐楠撒娇，“风俗和女儿，哪个重要？”

孙简屿出主意，“徐老师，您调好馅，我来包。您吃年糕汤，我和徐楠吃馄饨。”

徐正元瞪了他一眼，怒其不争。“你早上还说想吃我做的海鲜汤年糕。”

徐楠对爸爸的话充耳不闻，“大师兄，你还会包馄饨？”

“会做饭是每个留学生的必备技能。”

聊的正热闹，徐楠的手机响了，一条微信消息：【学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上次一起喝完酒，夏天私下就改称她学姐了。

【准奏】

【方便电话吗？】

徐楠拨通了夏天的电话。“你飞机已经落地了吗？我记得你是昨天的飞机，有事需要我帮忙？”

“额，是这样的......”一向爽快的大男孩，不知道为啥吞吞吐吐。

徐楠好奇，“这么为难吗？什么请求啊？”

“主要是有点冒昧。”夏天像是很不好意思。

“没事，你说吧，太冒昧了我会拒绝的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