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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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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掌柜嘭一下坐在相师对面,道:“你说对了,这酒就是卖给达官贵人的,只能他们喝,就是敬给月神大人的也是普通桂花酒,也不会用月照白!”

“是吗?”相师呵呵一笑,似乎有些对牛弹琴的无奈。

宋掌柜无计可施,告饶道:“这位道长,我就是个酒商,讲究和气生财,你们道门仙人,我是无意招惹啊!你究竟想要什么,又为什么盯上我了,你给个痛快话吧!”

不知怎的相师的指间开始萦绕飞舞着白雪一般的潺流,又从他的手上泻入酒壶,接着又从酒壶里飞出,再次缠绕到他的手上。如此往复,酒水从堂间众酒客面前的酒壶中皆走了一遭。

见此情景,连睡在大堂中宿醉一晚,仍旧睡眼惺忪的醉汉都酒醒大半。

“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做梦了?”

相师还没说话,只听得外面又是一声骏马的嘶鸣,光从声音听来就知道来人不是普通人。

袍服猎猎生风,足下龙骧虎步,还没等客人进铺子,宋掌柜健步如飞冲了过去堵在门口:“这位客官我们今日暂且歇业了。”

那人沉沉道:“我是来找人的。”

宋掌柜声音一抖:“哦~这不是前长官吗?”

居然还能在自己不告而别之后寻来。相师抬了下眸子,嘴角扯出一个醉笑,他手下没停,还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一个沉沉的声音开口道:“玉蟾兄,我又找到你了。”

宋掌柜意外道:“怎么你们还认识?——”

相师已经醉得神智颠倒,可一听这声音心中泛起起层层厌烦,乐猰真的是阴魂不散,还没开口就仿佛已经在说卑囚国的事情都是冲着你来的,你过去做的事情都是不值得的。

相师颤颤地站起来了,目光幽暗,十分鄙夷地发出三连问:“怎么,来喝酒啊?”

“你喝的出味道吗?”

“你区区一具行尸走肉,又能愁什么呢?”

没想到相师收起了往日的和颜悦色,会这么和自己说话,乐猰露出不可置信又有些委屈的神色。

“玉蟾兄你——”

过去是你要我保护卑囚国,在这里买醉又算得了什么?乐猰哽了一下,复道:“现在不是什么喝酒的时候。”

相师斜着眼神睨视他,终于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正好你也来了,一个不是喝酒的时候,两个人便是了。”

说罢,他速度极快地掐住乐猰的后颈,高高举起酒壶,用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壶嘴朝着乐猰的口中倾斜而去,乐猰先是推拒,与他争抢起那酒壶的控制权,相师眼疾手快卡住他的双颊,强迫着灌了进去并且用命令般的口吻道:“给我喝下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壶肚纤细,里面却有源源不断的月照白流出来,又全数进了乐猰的口中。

乐猰喝了好几口,眼神却依旧清明,反倒是相师早就已经醉眼迷离。虽然他已经双颊泛红如浪里翻花,摇摇欲坠似玉山倾颓,手上的劲依旧不减。

一旁的宋掌柜见二人又像是熟识,又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两相对峙,寸步不让,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

相师微微放平了酒壶,乐猰得了稍事喘息的机会,他喉头攒动,道:“玉蟾兄,你不爱喝酒的。”

这是一句陈述的话语,必须是非常了解的人才会下的判定。

相师眸光一跳,警觉道:“我是不喜欢喝酒,但是喜欢甜的东西,你不知道吧?”

他一往前一步,乐猰就退后一步。再无可退了后,相师察觉出乐猰依旧心智坚定,十分不悦道:“你干什么来了?不会也是来喝酒的吧?”

乐猰眸色深沉如水:“月照白价贵,玉蟾兄身无分文,怎生喝的?你说呢,宋掌柜?”

怎奈那宋掌柜虽然长得敦实,却是个怕事的主,根本不敢上前搭话。

忽一阵银光大显,相师手中变幻出现了一柄耀目银枪,光晕缠绕,神力流转,相师提着银枪径直走到已经呆若木鸡,盯在原地许久未动的宋掌柜面前,缓缓道:“此枪乃极地陨铁所铸,在冲天火龙和九天寒气碰撞中产生,掌柜着你掂量一下能不能付你的酒钱。”

生意人还是生意人,宋掌柜面色为难:“你说说这是什么事情啊!我又不是土匪山贼,拿把枪你是要逼我去打劫不成!这叫怎么回事啊?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不接受强买强卖!”

乐猰将握着那柄银枪的相师推回蒲团上坐下,他近乎是哽咽了:“玉蟾兄,求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战场上的士兵将武器丢了就是不要命了,就是投降了——”

那句没说出来的冲着你来的,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相师一字一顿,道:“你懂什么?我不要了——”他丢下配枪,径直出了酒铺:“没人知道这把枪是怎么来的。”

乐猰心急,连忙从腰间解下一枚宝蓝色的玉佩,拿起银枪,又将玉佩扔给掌柜道:“宋掌柜,这是国主赏赐的蓝田玉,你拿去抵那酒钱!”说罢,便一刻不停地去追相师。

所幸相师并没有走出很远,他像游魂似慢走在正街上,对赶来的乐猰视而不见。

乐猰道:“玉蟾兄,你看起来很随和风雅,但是特别坚执,脾气犟硬。”

相师冷笑一声:“呵呵,你看起来很威严,一副生人勿近,忠诚勤谨的模样,却没想有空和我耗这么久,到底要干什么?”

乐猰道:“国主说梦见公主穿着王后的衣服,同他说话,请你帮忙解梦,玉蟾兄是否有办法?”

相师一听这话,声音颤抖着带着些薄怒:“解梦?那不就是想念他的妻女了吗?人在的时候不珍惜,现在梦见了也只是梦见了,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泡影而已,我会解什么梦!让他自己去想罢。我也不是他请来给他服务的!”

不知怎得,相师本在城东,脚步却鬼使神差,十分有目的性地往城西而去。卑囚国内城格局为东城显贵济济,城西平民堆集,王公显贵的人数不到平民的十分之一,却占据了半个卑囚国,便是因为王公显贵们有着前庭后院,家里还养着几房妻妾、花鸟鱼虫,不似城西一般挤挤插插、屯街塞巷的,因此自然总体上看起来城东和城西差不多面积。

乐猰道:“我方才来寻你的时候,已经过了城西,没想到最后你在城东买醉。”

相师耳边几乎听不清乐猰说话,余光瞥见他离自己还有三四步的距离,遂驱赶道:“你不去保卫宫城、守着国主,难不成也想像那些王公贵族一般,逃之夭夭?”

乐猰并不打算走,反而为了消解他心中的愤懑,道:“一旦有风吹草动,自恃血缘亲近的王公贵族们跑的最快,但是百姓和国主都会留下来的,毕竟他们的根在这里。”

相师觉得他说的有理,然而城西街市上来往的行人明显少了很多。

乐猰问了一个提着菜篮子的驼背大叔,几句对话之后,面色凝重地回到相师身边。

相师道:“你做什么去了?和熟人打招呼吗?”

乐猰道:“那是对老夫妻,孩子多年前夭折了,平常都是大娘出来买菜回来做饭,今日确实中大叔出来,我觉得古怪,一问才得知,那大娘从昨晚上就病了。”

相师心中似乎有了猜测,道:“能去他家看一下吗?”

两人遂跟着驼背大叔拐进街市尽头,一排排草砖叠加修成的破旧民房乍现在面前。不知怎么回事,地上散落着些破碎的花瓣和花生壳子,踩上去还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来到驼背大叔家门口,终于见到了她的妻子。她的妻子没有卧床不起,但是靠在床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生气。

驼背大叔抱怨道:“他从昨天晚上起就这样了,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乐猰长官,你不是和鹤尾大夫相熟吗?那你能不能让他给我们瞧瞧啊?”

乐猰沉声道:“他走了,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

相师走到痴坐着的大娘面前,只见她阖着双目,嘴边噙着幸福的微笑。笑容在任何生病抱恙的身上都会显得尤其突兀,因为一旦生病抱恙,是不会有心思露出微笑的。

可是浑身上下又没有其他异样。

相师用手肘撞了一下乐猰:“看一下她的眼睛。”

乐猰对驼背大叔说出要求,驼背大叔疑虑道:“你这位朋友也是大夫啊?”

相师呵呵一笑:“勉强勉强。”

待驼背大叔将大娘的眼皮掀开,只见眼珠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阴翳。相师道:“大哥,你唤一下她,看看是什么反应。”

驼背大哥在大娘耳边喊道:“唉,你倒是说说话啊,你听的吗翠芳!”

翠芳大娘一动未动。

乐猰道:“可是三魂齐全。”

相师的目光落在了地上,不远处的簸箕盛着一层木屑和零星的木块。

相师道:“你们昨天晚上,拜月神了吗?”

驼背大叔道:“我忙着去城东主顾家帮工晚了没有回来,就在那边歇下了。”

从驼背大叔家中出来之后,相师自言自语道:“看来雪灵还是没走,对人产生了迷幻的作用,可魂魄不见残缺,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乐猰刚要说什么,却被前方一条黑乎乎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那人笑呵呵地出来了,相师觉得似曾相识,凝眸看了一会。乐猰斥道:“怎么回事?别神出鬼没的!”

虽然当场被训斥,那人还是满脸堆笑道:“长官啊,我家闺女终于嫁出去了。”

乐猰先是意外,面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道:“你们算得偿所愿了,可喜可贺。”

相师想起了这人是孟姑的爹,老孟哥。今日他精神抖擞的,全不似被袭击受伤后低眉顺眼,神情颓废的模样,难怪相师没有认出来。

相师道:“哦~那真是求仁得仁了。”

乐猰随口一问:“和哪家结亲了?”

相师也好奇地把耳朵凑过去。

老孟哥突然欲言又止,有些难以启齿:“城东那家做木材的。”

乐猰疑道:“木材?”

老孟哥在乐猰耳边低语,他横下心道:“就是棺材铺张掌柜他家的远方亲戚,不住卑囚国,昨晚就把美美接过去了!”

什么木材生意啊,那是死人生意啊!老孟哥忌讳不吉利,才没一开始就把实情道出。

相师却觉得事情怪异,但也不好当场说什么,便用眼神示意乐猰离开。回到正街后,相师道:“孟姑娘得偿所愿,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向那邪像祈祷了?”

乐猰沉默良久,来到另外一处民居之后,挨家挨户的进去问。相师虽不清出他要干什么,但也站在原地,等他一会儿给个说法。

乐猰匆匆回来:“他们家里人都生病了,症状也和方才那个大娘差不多。在家里或坐着或躺着,一动不动,闭着双眼,别人喊也喊不醒。”

相师恍然:“我就说今日街上怎么冷清的很,如果家里有人生病了,家里人就会照顾病人,减少外出。或者是经常外出做事的人病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出来了。”

乐猰道:“玉蟾兄,你看得出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相师嗔道:“又没有魔息,我怎么看的出来呢!你既然能看见人的三魂,何不说说你的发现?”

乐猰知他会错了意,道:“我不是想明知故问,凡我所知,对玉蟾兄都知无不言。”

相师道:“好,你说吧,总有别的发现对不对?”

乐猰道:“他们的三魂很完整。”

相师双手抱臂,沉吟道:“那就说明没事,没事又怎么会这样,奇哉怪哉了。”

相师的眼神其实游走在街上的每个行人身上,他渐渐察觉出不对劲,这些卑囚国人虽然都是凡人没错,但是他们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片水渍的阴影。

相师拉着乐猰挪了一步,发现他们脚下也有如影随行的一片水渍,泛着晶亮的光,如同一枚眼球在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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