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熄灯后她就直接闭上了眼睛,本来想睡前复盘一下今晚所有的经历,但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结果到了半夜,却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
除了这微小的响动外,周遭一片死寂,连周围人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双眼紧闭导致了视觉的缺失,却让听觉更加敏锐。她能隐约分辨出来是布料摩挲所产生的声响,好像近在咫尺,就在她身侧。
什么东西?
她左眼皮使劲,眯开了一条缝隙。
可能是还没适应黑暗,也可能是受睫毛的遮挡,除了隔壁陆玉刀身上不断晃动的窗帘影子外,她什么都看不见。
……等等,窗帘影子?
他们这个宿舍,根本就没有窗帘,站在走廊上就可以通过玻璃窗看见屋内的所有情况。
所以……那是什么?
她又看了好一会儿,视线终于成功聚焦。
在她看清那黑影原貌的刹那,她又立刻将眼睛紧闭起来。
这哪是什么晃荡的黑影,分明是一条伸长的脖子!
脖子尽头处还有海藻一样的头发垂落,估计有一张脸藏匿于其中,正死死地盯着床上的陆玉刀。
联想到这儿,贺铮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还没等贺铮松一口气,她的眉间就产生了痒意,好像是谁的发梢擦过了她的眉心。
谁的发梢?
贺铮不用睁眼也不用猜,就能知道源自哪里了。
幸好她没有那么快睁眼。
她又艰难地忍了一会儿,终于将眉心的痒意熬走了。
正当她想趁机睁眼看看来者的全貌时,胸口骤然一烫,是纸人在向她发出警示。
她立刻维持住当前阖眼的状态。
果然就在下一秒,一股腥冷的风拂过她的面容,那发梢再次擦过她的鼻间。
悬停了数十秒,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贺铮迅速抬眼看向走道,只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她看到了一个正在远去的后脑勺,头顶几乎要贴上天花板。
房高有三米,它的头能和最顶的铺位齐平显然不是因为身高,而是脖子拉得奇长,就如同一只直立行走的长颈鹿。
好了,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个副本里除了体长和力道都不同于常人的“巡逻老师”怪物外,还有一个脖子能像面团一样抻长的玩意儿。
它是什么身份,宿管吗?
等明早去教学楼的路上,看看有没有符合特征的npc,确认一下它的身份。
贺铮在重新陷入睡眠前如是想。
可惜第二天未遂她愿。
由于他们手上没有校园地图,班主任昨晚也没有告诉他们教学楼的具体位置,他们只能尾随那批同为高一新生的npc,共同前往教学楼。走得匆忙,贺铮自然没有机会观察除同学外的其他npc。
同时,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她发现自己手肘上的淤青居然已经消退了,明明昨晚还有些发肿的。
难道是这个副本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同?
她疑惑地撸下袖子,因为神游思考,没有发现有几道视线正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流连。
教学楼是一幢层高五楼的鹅黄色平顶楼,一层楼只有一排教室,开放式的露天走廊。他们依照一楼的指示牌,分别前往各自班级的教室。
高一1班位于一楼的第一间,贺铮四人与其他玩家告别,先行走进了教室。
此时还没开始上课,教室里连老师都没有。每一张课桌的右上角都贴有一张写着学生名字的纸条,就像寝室的床位一样,所有学生的座位已经被提前安排好了,他们四个人全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
奇怪,大家都是新生,为什么他们的待遇总是最差的?不管是床位还是座位,最边边角角的位置,这通常都是留给差生的吧?是已经有什么成绩排名了吗?可他们还没参加过任何的考试和评级吧?
他们和这些npc到底有什么差异?
贺铮边想边落座,开始打量座位。
书桌桌肚里空空如也,桌面左上角却累着高高的教科书,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全都有。贺铮将所有的课本都快速地翻了一遍,发现里面没有任何的笔记,扉页甚至连名字都没写,全都是崭新的。
她又抬眼观察起前面的学生,发现他们的课本从外表看似乎也都是新的。
这算是异常吗?昨天才举行了“迎新典礼”,全班都是高一新生,书上没有笔记应该是正常的吧,可能是刚刚才发下来的。
她思考中,目光不自觉地在前面学生的桌面多停滞了一会儿,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有所不同的地方。
这些学生npc都各自多了一本A4大小的册子,封面是空白的,厚薄不一,越坐在前面的学生手中的册子越厚,越往后坐的则越薄,到她前面一排的那个学生时,他的册子约莫就只有两三张了。
贺铮正想再仔细看看时,上课铃兀然响起,班主任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站到了讲台上,将手上的公文包放上讲桌。
“我叫刘贯章,是你们的班主任。”他还是一样的油光背头,神情恹恹地扫了一圈全班,最后伸指一点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一个男生,“就你当班长吧。你叫……”
“纪霖瞻。”男生立刻接道。
“唔。”刘贯章敷衍地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册子也是A4大小,封面空白,“行,那开始上课。”
“起立。”刚上任的班长立刻履行职责。
学生npc们就像训练过无数次般,整齐划一地站起。
贺铮、李横舟和杜千页三人的反应还算快,马上跟上了动作,可陆玉刀没及时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站起。
刚刚还半死不活的刘贯章眼神立刻锋利起来,放下手中的册子,从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往他们这处角落走来。
他停在陆玉刀的桌前,扬起手中的东西,狠狠地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陆玉刀的右肩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出。
贺铮这才看清,刘贯章拿的竟是一条粗沉的马鞭,鞭尾还带着倒刺。
受了这样一鞭,陆玉刀却一声不吭,身体也纹丝未动,那张地狱修罗似的脸看不出表情。
刘贯章眯起眼睛,朝他当胸一脚踹了过去。
将陆玉刀踹倒后,他又猛地连甩几鞭,鞭鞭直击陆玉刀已经在渗血的伤口,把那里抽得血肉模糊,右肩的袖子都成了破碎的布条,领口裂开,露出下面瘦削的锁骨,苍白的皮肤把鲜血衬托得有些刺眼。
“耳朵聋了?听不到啊?!”
“还是没脑子?!”
“聋子傻x还来读什么书?!”
“残废脑残就死在家里!”
不堪入耳的辱骂伴着鞭子的破空声响起,一下又一下,听得贺铮心中的无名火一寸寸窜高,腿侧的双手渐渐紧攥成拳。
连抽十几下后,刘贯章终于累了,气喘吁吁地收起鞭子,最后不解恨地踢了陆玉刀的脸一脚,丢下一句“滚去外面站着”,才转身走回讲台,把鞭子随手丢在讲桌上。
“就是因为这种人,耽误了我们的学习时间。”他重新拿起讲桌上的册子,“其他同学坐下吧,我们开始讲课。”
陆玉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教室外走。
讲台上,刘贯章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我们腾达高中的朱校长,本名朱德高,来自x省x市,以xx年状元的成绩考入了全国第一的a大……”
贺铮越听越觉得古怪。她瞥向黑板的最左边,那里写了今日的课表,视线停在了第一排的“语文”二字上。
这确定是语文课,而不是什么朱校长史学吗?这刘贯章怎么乌哩哇啦地尽说关于这个朱校长的屁话,用词之谄媚,语气之狗腿,一个劲天花乱坠地吹。难道语文考试的题目全都要围绕这个朱校长展开吗?这正经语文课本上明明是正常的内容啊。
她听得烦躁起来,想用指尖叩击桌面,考虑到下场,还是默默忍住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刘贯章的“讲课”声戛然而止。他将册子和鞭子塞回公文包,慢悠悠地离开了教室。
贺铮想去外面看看陆玉刀的情况,正要起身时,却发现抽屉里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张A4纸,上面还写了几行小字。
她把纸掏出来,阅读起上面的内容,居然又是朱校长的相关信息,似乎还都是刚刚刘贯章在课上讲的,他讲了一节课,但延伸出来的溜须拍马多过有效信息,所以几十分钟的演讲也就提炼出来这几行。
贺铮联想到这群npc手里人手一份的册子,以及册子厚薄与座位分布的关系。
……这不会真的是腾达高中的学习内容吧?手中的册子越厚,代表越了解校长的各种信息;越了解朱校长,就越能在考场上如鱼得水?
她心里暗骂这臭不要脸的东西。
骂归骂,接下来的打算还是要想。
整整一节课,只能浓缩出这么点点信息,他们拿什么跟已经手握成册的npc争考试排名?肯定要通过别的方式获取更多内容。
贺铮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尽管靠自己无法短时间内获取,可npc手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班里所有学生里册子最厚的,当属班长纪霖瞻,但他手中册子的厚度才不到刘贯章的三分之一。
那么,不如直接一步到位,去偷刘贯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