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淇恩昨天放学回家淋了一场大雨,她是带了雨伞去学校的,却因为最后一节课临近下课时被老师点名上去讲解一道生物题而忘记将挂在桌边的雨伞带走。那是一道关于溶液渗压透的题目,其实并不难,只需要讲一讲它的概念和决定因素就可以了,但是陆淇恩不擅长讲题,她只擅长默默无闻地在黑板上写下答案,如果让她来讲,她会感到紧张,甚至面红耳赤。
她仍记得她还没有把决定性因素全部背出来,下课铃就响了,台下已经有同学蠢蠢欲动,把书收进书包里,陆淇恩见此,不由加快了语速,她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
生物老师对她的讲解很是满意,但还是说了一句如果可以不那么紧张就好了,鼓励她可以自信一些。
陆淇恩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走下讲台。原来她的紧张那么明显吗?脑子不禁回放着刚刚在讲台上讲题的画面,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只希望老师下次不要再点她了。她将书本装进书包,背上走出了教室,只留下一把敞开的折叠伞在桌边挂着。
陆淇恩平时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她还挺细心的。会忘了把雨伞带走大约是紧张导致的,还有就是放学时明明有太阳。早上下过一场雨,中午和下午都没下,随之到了接近傍晚又下了场大的。陆淇恩骑着自行车回家,黄豆大小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她当即停下车,想要打伞,猛然意识到伞忘在了教室。下一秒,大雨倾盆,陆淇恩无奈极了,快速蹬着自行车回家,回到家时已成落汤鸡,半夜就发了一场高烧。
伊始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发烧,只觉得腰疼得厉害,眼睛看东西模糊,房间的水晶灯散发出的是白光,她却看成了暖黄色的光。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一点多,不忍心去吵醒妈妈,她独自下楼去了厨房,江姨通常把医药箱放在厨房的柜子里,她蹲在柜子前,在十六寸的医药箱里翻找着有没有消痛贴膏之类的,背后忽然响起了妈妈的声音:“你怎么还没睡?”
妈妈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应该是下来倒水的,她日理万机,陆淇恩见她还没睡也不惊讶,她疼得意识模糊,站起来靠在妈妈身上:“妈妈,我腰好疼。”
陆佳玉感受到了女儿灼热的体温,皱着眉摸她的额头,随之挂脸说:“你发烧了!”
陆佳玉开车送了她去急诊,在医院打完点滴已是凌晨四点左右,回到家后,陆佳玉说:“明天我帮你请假,先在家里休息好了再去学校。”
陆佳玉是个十分重视女儿的学业的母亲,但还是健康更重要,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能让她的身体出了差错。
“好。”陆淇恩困极了,拖着虚脱的身体回了房间。
陆淇恩睡到早上九点多起来,妈妈去了公司,家里只剩下她和江姨。
江芳五点钟就起床了,早上起来先是将房子里的各个角落清洁一遍,弄得差不多了,陆佳玉也起床了,江芳问她早餐想吃什么,陆佳玉说三明治和咖啡就好,还说道陆淇恩昨晚发烧了,吩咐她煮些有营养的东西给她吃。
江芳面露担忧,不由想到昨天她在客厅看到了陆淇恩湿漉漉的身影,她只是着急地嘱咐她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才是,之后便没关心太多,没想到她还真的生病了。都怪自己疏忽大意。
江芳在陆淇恩三岁那年被陆佳玉录用,在她们家做保姆,如今已有十四年了。陆佳玉知道她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担心陆淇恩,而且好像还有些自责,她淡声说了句:“她已经退烧了,就是身体还有点虚弱,江姨你不用太担心。”
江芳比陆佳玉大十岁,陆佳玉和陆淇恩都称呼她为江姨,虽然她们管她叫江姨,但江芳也不敢真把她们当小辈,雇主就是雇主,相处了多少年,差了多少岁,都不能越界。江芳点点头说:“好的,陆总,我给小姐熬些小米粥,您看怎么样?”
“可以,厨房的事我不擅长,你看着弄吧。”陆佳玉放心地交给她,出门跑了一圈,回到家歇了一会儿,便开始吃三明治,边吃还边看平板,上面都是一些需要处理的邮件。
江芳觉得她实在太拼命,但也不敢多嘴劝她,将制作好的热咖啡端上桌,陆佳玉跟她说了声谢谢。她不慌不忙地吃了早餐,去车库开车,离开别墅。
“江姨,早。”陆淇恩坐在餐桌上,江芳的小米粥刚熬好,笑着跟她说,“早上好啊,小姐,我才知道您昨晚发烧了,都怪我粗心大意,看您淋了雨,应该给您煮些姜汤喝的。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陆淇恩微笑说:“没事的,我睡一觉觉得好多了,江姨,早餐吃什么?”
“我给您煮了小米粥,您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冰箱里有很多食材,她想吃什么江芳都可以煮。
“小米粥就可以了。”陆淇恩说。
江芳拿了个白釉青瓷碗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端到餐桌上:“有些烫,小姐您慢慢吃。”
“嗯,谢谢江姨。”陆淇恩看了眼碗里的小米粥,黄色的小米里混着浓郁的山药和红薯,一块块的,炖得软绵,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拿起勺子吹了吹,吃了一口,味道比较寡淡,不是很喜欢,但她还是慢悠悠地吃完了一碗,江芳没打扰她,在厨房里忙碌着,见陆淇恩端了空碗进来,问她还要不要再添。
陆淇恩摇头说不用了,她没让江姨帮她洗碗,自己把碗洗干净后就上了楼。
陆淇恩在房间里背了一会儿古诗,放在书桌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眼,是她的同桌许婕发来的信息:恩恩,你怎么没来学校?
陆淇恩:昨晚发烧了,我妈让我今天休息一天。
许婕关心地问:啊?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陆淇恩:没事了,我觉得我下午就能回去上课。
许婕:快点回来吧,你不来我都孤单死了,下课没人陪我去上厕所。
陆淇恩失笑,其实她不太理解许婕上厕所为什么总要人陪,她回:怎么会,班里那么多人。
她们一个班有四十个女生的,但凡态度强硬点,总能揪出一个陪着去上厕所的人。
不过许婕不是个太强硬的人,她也并不是跟全班女生都很要好,只问了附近的人有没有要去厕所的意向,大家都说没有。
许婕:她们都没有尿啊,还是你对我最好,没尿也愿意浪费时间陪我去。
陆淇恩回了她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她倒不觉得浪费时间,下课后出去走走也挺好的,不能总是待在座位上,久坐对腰椎不好。
许婕那边要上课了,陆淇恩没再跟她聊天,收起手机,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生物练习册写着,认真投入做一件事情时,时间就会过得飞快,江姨上楼来喊她吃午饭了。
妈妈经常在公司那边吃午饭,江姨不会跟她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她一个人在吃饭,江姨就到二楼扫地拖地,每次都是等她吃完了她再吃。陆淇恩习惯了这样,便没有催促她一起吃饭。
陆淇恩吃完午饭调了闹钟,上床躺着睡着了。到了下午一点五十分,闹钟准时把她从睡梦中唤醒,陆淇恩眷恋地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换了校服,洗了把脸,下到一楼,一楼里没看见江姨的踪影,心想她可能还在睡午觉,陆淇恩没跟她说下午要去上学的事,怕她担心,便写了张便利贴留言,贴在了厨房的门框上。她开了门,天气挺晴朗的,但最近的天气有些变幻莫测,怕路上突然下雨,她折回房间拿了把备用的折叠伞放进书包里。
打开客厅的门前往车库,里面有一辆专门给江姨开去买菜的宝马3系和两辆自行车。两辆自行车都是陆淇恩的,一辆是白色的平把公路车,还有一辆是奶白的淑女车,天气晴朗时,陆淇恩会骑公路车去上学,下雨天她就骑淑女车,觉得单手骑方便些,另一只手要打伞。
考虑到这几天总是突然下雨,她推着那辆淑女车走出了家门。从家这边骑到学校只需要十五分钟,A市女子中学的学生出身皆是非富即贵,大多数由家里的司机亲自接送,陆淇恩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司机接送的学生。江姨会开车,可以接送她,但她还是更喜欢自己骑车去,这片区域过往的车辆不多,绿植较多,空气清新,一路上既安全还能感受风掠过的自由气息,比闷在车里的感觉要爽快。
昨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青草香,甚至有点西瓜的清甜味,阳光晒干了马路,微风吹起陆淇恩的碎发,她的心情被这美妙的氛围感染,嘴角不由扬起了笑意,只骑了一小段路,她看见了前方有一个穿着和她同样校服的女生,背着一个简约风米白色的双肩包,链子上挂了一只巴掌大的娃娃挂件。
陆淇恩的视力还不错,随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注意力竟集中在那个娃娃上面,绒面材质,灰色的齐腰卷发,服饰整体是黑白色的,毛绒绒的白色斗篷,系着毛绒绒的黑色蝴蝶结,里面是蕾丝元素的黑色蓬蓬裙,裙子下面的膝盖被鲜血染红,高贵、血腥,又有点阴暗。看到娃娃的脸时,陆淇恩吓了一跳,她是笑着的,却笑得非常邪恶,一排尖尖的牙齿,像鲨鱼一样,嘴角两边做成了被针线缝过的痕迹,眼睛像两颗蓝宝石,空洞无神,斜长的灰色刘海落在眼角,显得黯然神伤。
好诡异。
这个娃娃的主人,也是如此诡异吗?陆淇恩失神地想,怎么会有人的品味如此独特?
“喂。”
陆淇恩骑着车经过时,被主人叫住了,准确来说,是娃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