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秀就这么不为人知地死在了老屋里。

葬礼简陋，可以说是没有，因为月秀被发现时已经死透了，没有停灵便直接火化，之后也没有做法事，赵清澜说老屋已经被征收了，她们拿了钱走人，以后也不住那里，闹不闹鬼的跟她们没关系。

“你不要再说鬼了好吗！”

月秀的死令钱纸鹞受到的惊吓不小，她现在一闭眼就是月秀烂在床上的模样，明明死了，却因为无数蠕动的蛆虫而变幻着表情，像是对着她在哭，又像在笑……还有那仿佛渗入她每一个毛孔里的死老鼠味。

她为赵清澜的冷漠所心寒：“我们又没做亏待月秀的事，就算她真的回来也没什么好怕的。法事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月秀在我们家干了一辈子，到死你也不让她走得体面一点吗？”

“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要是事事都考虑别人的眼光，那我岂不是要累死。而且要办也轮不到我们来办，月秀女儿都没说要替她办，你多在这里管闲事。”

赵清澜说的月秀的女儿是月秀的养女，嫁人后便只逢年过节回来送一送礼，钱梦山去世后更是没了往来。

“真是晦气诶，那天本来是我生日的，结果变成了老太婆的忌日。”赵清澜幽怨地说，“这老太婆真是死也不让人安生。”

死者为大，钱纸鹞惊诧于赵清澜所说的话，痛心地说：“你真的很冷漠，如果死的人是我呢？”

“呸呸呸！哪有这样自己咒自己的。好啦好啦，月秀都化成灰了，我们就不要再提她了，你也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赵清澜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吃鱼好不好？叔叔今天早上刚拿回来的。”

这是赵清澜的新家，位于新开发的高档小区，有明亮的窗户，宽敞的客厅，和她心心念念的梦寐以求的高级的厨房，一切都是按照赵清澜的喜好装潢的。

但一百五十平方的房子里没有属于钱纸鹞的房间。

想到她妈妈找了个卖鱼的男人钱纸鹞就受不了，崩溃地大喊：“我不吃鱼！不吃鱼！我说了我这辈子都不吃鱼了！我闻到鱼腥味就想吐！”

“呕——”

可是闻到鱼腥味就吐的却是赵清澜。

听见这声干呕，走向大门准备离去的钱纸鹞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猛地转身凶狠地盯着赵清澜：“你怀孕了？”

来不及说话，赵清澜摆摆手，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

钱纸鹞追到卫生间，问道：“你跟那个男的领结婚证了？”

哗哗的流水声中，钱纸鹞和赵清澜在镜中沉默地对峙着，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钱纸鹞的心沉了下去，咬了咬牙，决然道：“我要和你分家。”

洗手池上方的顶灯打下来，刚刚吐完一通的赵清澜神色萎靡，皱了皱眉：“分什么家？”

“拆迁！”钱纸鹞瞪着赵清澜，“你拿了多少钱！”

“没多少钱啊。”赵清澜揉着肚子往客厅走去，懒懒地躺靠在沙发上，头疼地说，“你那些堂哥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道我们家拆迁了，一个个跑来分钱。”

钱纸鹞亦步亦趋：“他们凭什么分钱？”

“你以为我愿意把钱给他们吗？”赵清澜也气愤，“当年你爸爸盖房子，每一块地都是从他兄弟手上买过来的，结果现在你那些堂哥根本就不认，说我们的房子盖在他们家的地皮上，要我们一半的拆迁款。”

“他们要你就给了？”钱纸鹞只觉得荒谬，“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字据呢？”

“那些字据我也请律师看过了，律师说这根本不是买卖合同，无效的。”赵清澜鄙夷道，“越是穷就越是恶，连自己的亲兄弟也骗，你爸爸就是太信任他们了。”

提起钱梦山，钱纸鹞不免又替爸爸难过起来，他从来都是尽心帮扶他的弟弟们，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是那些人非但不想着怎么去外面打拼，一点心眼全使在怎么从钱梦山的口袋里掏钱上了。

都说救急不救穷，连钱纸鹞都明白的道理，爸爸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啊对！”赵清澜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房子推倒以后啊，在地下挖出了好几把剪刀！”她后怕地抚了抚胸口，“还好拆掉了哦，不然继续住在那里全家都要死光光的！”

钱纸鹞是有听说过这种恶毒的鲁班之术，造房的工匠如果受到亏待便会悄悄动手脚，意在诅咒房主一家，但她没想到故事里的事也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为什么会有剪刀？”钱纸鹞问，她爸爸不至于会亏待盖房的工人啊……??

“房子是你爸爸请你叔叔他们盖的，还能为什么？”赵清澜说，“心歪咯，见不得你爸爸比他们有钱啊，这些人真是该死啊……”

“那钱呢？”钱纸鹞打断了赵清澜的咒骂，“给完他们，另一半的钱呢？”

“……我买完房子哪里还有剩。”

“我现在问我的那份拆迁款呢？”

“都……”赵清澜抬手比划了一下，声音心虚地低下去，“都在这里了啊。”

“你连拆迁都不通知我一声，然后拿了我的钱，买了你自己的房子，现在你还和那个男人结婚了，有了新的孩子……”钱纸鹞真是越说越觉得喉咙一阵阵发苦，“你真是半点都不在意我的感受。”

“那你的房子又不让我和叔叔去住，房子拆了我们总不能流落街头吧！”

“你做梦！我爸爸的遗嘱里写明了他的所有财产都是留给我的，”钱纸鹞恨恨道，“赵清澜，你等我起诉你，我要让你和你养的小白脸滚出我爸爸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