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上，程唯的手机响了。是罗森涛发来的消息：【查到了。邓寄大三时申请过医学部特殊实验室，研究方向是“异常视觉感知的神经机制”。申请被拒了，理由是“伦理风险”。】

程唯盯着屏幕，昨晚邓寄的话在耳边回响：“颜色会说话……我以为所有人都这样。”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转向医学院图书馆方向，程唯加快脚步。如果邓寄不愿坦白，他就自己找出答案。

程唯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行政楼走廊的长椅，在木质表面留下几道细小的白痕。三天了，自从提交参赛方案后，评委会那边杳无音信。他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与邓寄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天他发的“要不要去实验室调整下传感器”，对方只回了一个简短的“忙”。

“艺术学院的程唯？”

一个穿行政制服的女生推开评委会办公室的门，程唯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了茶几边缘。疼痛像电流般窜上大腿，但他顾不上揉。

“初选结果出来了？”

女生递给他一张烫金边的通知书：“恭喜进入初选。明天上午十点，中央展厅B区布置展位。”她压低声音，“评委会主席特别提到了你们的作品，很期待。”

程唯的手指紧紧捏住通知书，纸张边缘微微卷曲。他立刻给邓寄发了消息：【我们入围了！明天布展！】发完才意识到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按照邓寄的作息，应该正在实验室上课。

出乎意料，手机几乎立刻震动起来：【收到。今晚七点仓库见，调试设备。】

程唯咧嘴笑了，手指飞快敲击屏幕：【带啤酒庆祝？】

【酒精会降低反应速度。】邓寄回复，停顿几秒后又发来一条：【无糖苏打水可以。】

这大概是邓寄式的妥协了，程唯笑着想。他拨通罗森涛的电话：“嘿，帮我个忙，借用下你叔叔那辆小货车……”

挂掉电话，程唯才发现走廊尽头站着个人影。丁同，他大二时的项目搭档，正靠在窗边抽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阳光从背后照过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却让表情隐没在阴影中。

“听说你和那个工科怪胎组队了？”丁同走近，烟味混合着昂贵的香水气息扑面而来。他比程唯高半头，俯视时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程唯把通知书折好塞进口袋：“邓寄不是怪胎。他的装置艺术比你那些抄袭作品强一百倍。”

丁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真感人，程唯居然学会护短了。”他弹了弹烟灰，“知道吗，校园论坛都在传，那家伙的上一个合作伙伴是怎么退学的。”

“校园论坛还说你贿赂评委呢。”程唯反击道，虽然他心里清楚那个传言纯属虚构，丁同的作品确实有才华，即使他不喜欢这个人。

丁同突然凑近，近到程唯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小心点，天才。那种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颜色的人……”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模仿，“要么是先知，要么是精神病。”

程唯的背脊窜过一阵寒意：“你什么意思？”

“自己去医学图书馆查查视觉感知综合症。”丁同后退一步，露出胜利般的微笑，“顺便说一句，初选评委之一是我舅舅。他更喜欢……传统的艺术形式。”

丁同离开后，程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再次震动。是罗森涛发来的：【车搞定了，但你得请我吃饭。还有，离丁同远点，那混蛋在打听邓寄的黑料。】

程唯皱起眉头。他隐约记得丁同有个亲戚在医学院任教，但不确定是谁。医学图书馆……视觉感知综合症？这名字听起来像是邓寄提过的“颜色会说话”的情况。

他决定今晚当面问邓寄。

仓库比程唯上次来时更乱了。各种设备和半成品堆满了工作台，中央的《色彩频率》原型已经初具规模，一个直径约两米的环形结构，内部布满传感器和光纤，外部则是程唯设计的色彩面板。站在环中央时，人的生理信号会改变周围的光线和声音效果。

邓寄正蹲在环形结构下方调整电路，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T恤，后背被汗水洇出一片深色痕迹。程唯注意到他右手腕上依然戴着那个奇怪的装置，现在显示着微弱的蓝光。

“我带了苏打水。”程唯把购物袋放在唯一干净的角落，“还有三明治。猜你还没吃饭。”

邓寄终于从设备下钻出来，脸上沾着一道机油痕迹。他接过三明治，拆包装的动作精确得像在实验室操作：“评委会反馈有技术疑问吗？”

“没有，只说很期待。”程唯犹豫了一下，“不过……我遇到了丁同。他说他舅舅是评委之一。”

邓寄的咀嚼停顿了半秒：“丁同……你之前的搭档？”

“你怎么知道？”程唯惊讶地问。

“调查合作伙伴是基本程序。”邓寄推了推眼镜，“你们因为创作理念不合终止合作。他倾向商业风格，你追求实验性。”

程唯哭笑不得：“你调查我？”

“基础背景调查。”邓寄重复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包括你的艺术获奖记录、课程表现、社交媒体活跃度……”

“停停停！”程唯举手投降，“这太诡异了。你还查了什么？”

邓寄突然转身去拿工具，避开了程唯的视线：“必要信息而已。”他换了个话题，“明天需要运输设备，你安排好了？”

程唯决定暂时放过他：“罗森涛的叔叔有辆小货车。对了，丁同还说了些奇怪的话……关于什么视觉感知综合症？”

扳手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邓寄弯腰去捡，动作异常缓慢：“伪科学概念。某些人为了解释非常规感知创造的名词。”

“但你真的能看到不一样的颜色，对吧？”程唯向前一步，“就像你说的，数字有形状，颜色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