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松柏缠绕着湿润土壤的气息,太阳高高悬挂,刺得让人不敢直视,校园也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开学季。
拥挤的学校门口,人声嘈杂,一中是出了名的县重点高中,每个年级占一栋楼,每栋楼六层,每层四个班,一层是成绩最好的四个班,1-4班依次往上,外加卫生间和教师办公室等。这样的布局,以至于年年升学,每班只需要换一下班级牌匾,不用调整班级位置,节省了很多时间。
教室里,好久不见的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
“哎,听说了吗班里要来一个转学生。”
“谁啊?”
“不知道,我路过办公室时候听到的,据说是个学霸。”
“学霸?我不信。”
“真的,你是没看到,李姐那个嘴都咧到耳根后面了。”
沈亦桉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着,肩膀被人狠狠的拍了两下,“沈亦桉,沈亦桉,你别睡了,快醒醒。”
他眯着眼睛看着季乐言,有时候真想给这货打回炉里让阿姨重造一个。
“你听到没,他们说的转班生,你说会是谁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到世界末日那天…”沈亦桉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在我睡的正香的时候叫醒我,季乐言同志!”
“哦,那你说,会是谁啊?学霸的话,咱们学校可有很多呢。”
学霸?他不自觉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少年。
—————
“是,画的不好看吗?”
“没有,好看,谢谢。”少年将画拿在手里,拇指似不经意的抚过画稿右下角得三个字———沈亦桉
沈亦桉笑了笑,“那就好,不客气。”
俩人安静的躲着雨,好一会,沈亦桉见雨势越来越小,扭头说,“雨小了,快走吧,万一一会又下起来,就不好办了。”
“嗯。”
他收拾完东西,看着身后的少年还是原来的姿势看着手里的画一动不动,这人是不打算离开?或许想等雨在小一点吧,他看了看天空,躲起来的云朵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少年说道,“那我先走了”
直到太阳出来,马路变得一块白一块黑,像是不规则的格子衬衣,凌乱无序,少年拿着手里的画离开了亭子。
——————
他想了想,不管是谁也不可能是那个人,他摇了摇头,又爬回桌子上,察觉到季乐言欲又言的张嘴,噌一下爬起来,“我先睡会,等我睡醒再说。”没了季乐言的打扰,他心满意足的趴在桌子上,听着远处的叽叽喳喳,进入梦乡。睡眠质量极高。
直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都给我精神精神,开学第一天,还在那睡觉!”全班只有沈亦桉趴在桌子上,这句话说给谁听的显然可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身体坐直,眼睛假醒。
“新学期,新气象,那当然咱们班还有新同学,来,大家欢迎一下,新同学祁樾。”
沈亦桉对新来的同学丝毫不感兴趣,闭着眼睛,机器得拍手鼓掌。
“祁樾同学是从一班转来的,以后要和大家共处一年的时间,有什么不会的要多问问知道吗?”
一班?沈亦桉想到季乐言之前说那个少年就是一班的,抱有一丝期待的抬起半拉眼皮,看了一眼,合上,嗯?等等?这人?他又睁开了眼睛,在看清讲台上的人时,眼睛瞬间瞪大,真的是他?李老师后面说的话,他一句没听,眼中既震惊,又激动看着台上的人。
直到那少年做到他身边,他才回过神,咧着嘴角对着少年,像是小狗每天呆在家里心心念念着主人,结果主人突然出现,还给它带了好多零食一样。
“你好,新同学,我叫沈亦桉。”
“知道。”熟悉的声音。
“你叫祁…”什么来着?关键时刻掉链子,沈亦桉你真是好脑子。
“祁樾。”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和这个新转来的同桌拉近拉近关系,“砰砰砰”这是学生们最熟悉得,小木棍敲打黑板的声音。
“沈亦桉!”
得,回来就被痛击无数次是吧。他站起来,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李老师,“李老师,我只是和新同学熟悉一下,没干别的。”
“跟我来办公室。”
办公室,沈亦桉吊儿郎当的站着,李老师递给他一张纸———美术报名大赛
他不解的看着李老师,“学校刚通知下来的比赛,为期十天,在隔壁市,全年级就选出来一个你。”
比赛对他来说比守着无趣的教室有意思多了,但是,想到那个新来的同桌,他犹豫了。
“怎么?你不愿意去吗?”
好吧,他承认还是画画更重要,“没有,我去。”
“那就回去好好准备一下,现在刚开学时间还早,争取赢个第一回来。”话风突转,“但是,你也得给我好好学习,我这次可是特意把一班祁樾安排到你身边了,以后有啥不会的就问人家知道吗?”
他觉得这是李老师做过的唯一正确的决定,认可的点了点头,“好的,好的。”
沈亦桉往出走,就听到李老师又嘟囔道:“在一班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转来呢,也是奇怪。”
就是,一班好好的干嘛要突然转来呢?那既然转来了就别走了吧,他急忙回了教室,站在门口看着那个位置上的少年,真是一副美好的风景。
季乐言回头就看到沈亦桉拿着笔在这上写来写去,“填什么呢?”
“学校安排了一个美术比赛,报名报。”
“美术比赛?什么时候?”
季乐言提醒,他才想起来忘了问参赛时间,说道:“好像是两个月以后吧,没细问,到时候应该会通知。”
一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年年学校都会安排学生在开学第二天进行体检,保证学生在高强度学习下身心健康。
然而沈亦桉完全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吃完早饭,美美的走进教室,拿起桌上的表格,看了看,体检报告?一人桌上一张。
季乐言看他这样子,调侃他,“你不会忘了今天要体检吧?”
“没有啊,体检年年都有嘛,好久没来忘了。哈哈哈哈。”他急忙解释。
季乐言点了点头,“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体检都要空腹,我现在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好想立刻完事去吃碗香喷喷的牛肉面啊。”
空腹?他记得早上应该是吃了一根油条吧,一根应该没事的,好想,还吃了个鸡蛋,还有半杯牛奶,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吃了早饭呢?不体检了?”
“吃了早饭应该是周六日去医院补检吧,不知道。”
好的,沈亦桉拿着报告去了办公室,先是被李老师一顿痛批,然后告知他周六上午九点医院的抽血室门口等着她。
他跟着大部队来到操场,这是体检的最后一项,“体检”
所谓“体检”就是测试体育运动。
“两两分组。”
沈亦桉向后看了看队伍末尾的人,抬脚走过去,季乐言刚要去找他,就看他扭身往后走了,便接受了身边人的邀请。
他站在祁樾面前,等人都走光了,才迟迟开口,“祁樾,你有队友吗?”沈亦桉最会的便是瞪大他那双乌黑的眼睛,水灵晶晶的看着别人,翘着嘴角,比如此刻。
“你没有的话,我们组队吧。”说着就去拽祁樾的胳膊往器材室走。
器材室,俩人拿好垫子,祁樾刚要往出走,沈亦桉就给他拉了过去,手压在祁樾的嘴唇上,“嘘”
以他八卦十八年的经验来说,他敢肯定进来的这俩人一定有事。
“你别烦我,我告诉你,分手没得商量。”这声音,不是他们李老师吗?沈亦桉一脸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哎呀,小李宝宝你别生气了,我都把祁樾放你们班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祁樾?他这才看了眼祁樾,他手撑在祁樾身体一侧,手指抵着他的唇,俩人轻轻贴在一起,意识到此刻的姿势有多尴尬,他下意识后退,要开口,祁樾又将他搂了回去,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环着他的腰。
祁樾靠近他耳边,声音低沉,“别说话。”
器材室占地面积堪比一层楼,里面训练器材应有尽有,他俩距离进来的两人大概两米多的距离。
“人家祁樾是自愿过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走走走一会有人来就不好了,马上快放学了,晚上想吃什么?”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确定俩人是真的离开了,立马后退挣开腰上的手。
“不好意思,我…”他把所有尴尬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脑袋恨不得埋进衣领里,或者找个垃圾桶给他装进去算了。
“没事。”
沈亦桉这人想法、情绪,永远都是来也快去也快,此时他的脑子已经跳转走了,手摸着下巴,一脸八卦意味的问祁樾,“不过刚才那女人是咱们班主任吧?男的是谁,他还说把你给了我们班,盲猜一波,是不是主任?”
“我之前班主任。”
体育老师站在操场的一边,大声喊着,“你们俩快点跑,就差你俩了。”
沈亦桉先做,祁樾给他压着脚踝,他双手抱头躺下,起身,一、二、三…三十九、四十。沈亦桉虚弱的躺在地垫上,尽管是在树荫下,但这么热的天气,他还非常怕热,鼻尖冒着汗珠,他大喘着粗气,“不行了,我做不动了。”
“换人。”
沈亦桉挺了两次身都没起来,实在没有力气了,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嗯?红痣,顺着看上去,是祁樾,他伸着手,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沈亦桉将手手伸出,还没碰到,祁樾就伸过来抓住了他,一把将他拉起。
他压在祁樾的腿上,脑子里全都是那颗红痣,这痣长的和飞机上那人的一摸一样,就连位置都一样,他奇怪的看着祁樾。
直到俩人一切体检项目都做完了,去拿体检表路上,沈亦桉还是压不住隐隐作乱的心,“你,几个月前,去过京城嘛?”
“没有。”
没有?真的吗?可是这双手也太像了吧,尤其是那颗锦上添花的痣,他不死心的开口,“真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你去过忘记了?”
他看到祁樾一脸无语,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尴尬的笑了笑,走了两步,又开口:“那你有没有哥哥弟弟啥的?手上也有痣。”
“没有。”
好吧,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他俩拿到体检报告的时候,全校人都走没了,季乐言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拿着手里的体检报告,看了看,红色的大字:健康。
突然一阵风吹过,他眼睁睁的看着报告从他手里滑落,滚动,又是那颗红痣抓住了他的报告,万幸。紧接着祁樾手里的报告就飞走了,他看祁樾仿佛没察觉到似的,也不去追,“你的报告…”
“没事。”
“那怎么行。”说着他就追了过去,跑了有五米多,终于是抓到手里了。他下意识的往报告上瞄了一眼,第一行就写着几个黑子——祁樾 19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