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极其狠戾的一巴掌，不收分毫力度，直直地打在了柳权的脸上。而柳权只是顺力歪过去头去，嘴角渗出血丝，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像是一个失去了生机的木偶。

“我就该想到，你和那个男人是一个坯子里出来的！你迟早有一天会像他那样害死身边的人！”柳廉用愤怒到发抖的双唇说着，“如果这里不是医院，我会杀了你。”

柳廉如此愤怒，以至于先前两人短暂的和解像是一场幻影。如果换做以往，柳权可能还会因为这句话伤心一两秒，但此刻他已经对这句话毫无反应了。

“柳廉女士。”有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像是想说什么，但看了柳权一眼，还是放低了声音：“言安冰患者他……”

“言安冰”三字虽轻，但却像是发条一般唤醒了柳权，柳权瞳孔微动，转头看向医生：“冰……冰他怎么样了。”

医生为难地看了一眼柳廉，见柳廉点了点头，才开口道：“患者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打伤，头部因为受击有轻微脑震荡，所幸没有大碍，这些都是修养一阵子就能养过来的，就是……”医生说到这里有些迟疑，“就是身体里检测有两种药物成分残留，一种是注射，还有一种是……吸入。”

“吸入式的药物会对人的精神系统造成极大的损伤，所幸吸入得不多，不然整个人下半辈子都会变成痴呆。”医生说，“不过注射药物嘛，就有点棘手了……患者是歌手吗？”

“他最好做好这辈子没办法开口说话的准备。”医生说完这句话，最后看了一眼两人，便离开了。

医生走后，柳廉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柳权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泪。

“……你现在在后悔什么？”柳廉咬了咬后槽牙，“既然做了，就准备承担接下来的后果，现在装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给谁看？”

柳权不说话，若不是眼泪滴落在地板上，或许会有人将他当做一尊雕塑也说不定，等到眼泪干涸，他便彻底消了生息。柳廉先前还在一旁不停地接打电话，为了平复谣言忙得焦头烂额，夜深了也离开了。手术室有人进有人出，外头太阳落下又升起，手术室的灯亮了多久，柳权就在外站了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柳廉再次来到这里，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出来看着两人，点了点头：“病人恢复意识了。”

柳权闻言抬眸，原本就浅淡的眸子里此刻更是空无一物。柳廉见状撇了撇嘴：“你进去看看吧。”

柳权这才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步步走到病床门口。病床上的人儿带着呼吸机，苍白而精致的脸上带着细细碎碎的伤痕，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此刻瓷娃娃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睫毛微微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言安冰第一眼便看到了柳权，刚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不可置信地长大着嘴巴，努力了半天，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无助地看向柳权，看向周围，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权、哥。言安冰用口型喊着，柳权见状握住了言安冰的手，而这熟悉的温度让言安冰感受到了这一切是真实的，并不是一场噩梦。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从言安冰的眼角落下，他张嘴放声大哭着，但与先前不同的是，他此刻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中只有气息在胸腔撕裂挣扎的声响。

而柳权看着言安冰，眼睛无神而空洞，末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在与言安冰一同流泪。

柳廉在外头等了许久，看到柳权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柳权打断了。

“你说想杀了我，这还作数吗？”柳权说。

“什么？”柳廉皱眉。

“杀了我吧。”柳权轻声说。

他刚说完，整个人便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柳廉还来不及惊叫，远处传来了护工的惊呼声，已经有人过来检查柳权的状态，方才才歇息的医生们，又迎来了它们的挑战。

——

甜橙总部现在，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言安冰练习生的神秘失踪，所有练习生都在同时收到了警告，警告他们不许将这件事说给外人听。而公司这阵子的各个角落，似乎都埋伏着从不知名媒体来的记者，试图从他们嘴里套出些什么来。练习生们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柳权和佘佑的消失中，倒能窥见真相的一二。

“听说言安冰被我们这里面的练习生绑架了，凶手还试图谋杀呢。”

“幸好是未遂……不过凶手绑架言安冰干什么？”

“因为嫉妒吧？”

“嫉妒？我看是因为情杀。”

虽然个个都被单独警告了，但一旦闲下来，练习生们还是扎堆窃窃私语着。他们话里话外并没有提到人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凶手”指的是谁——毕竟与言安冰一同消失的练习生，只有柳权和佘佑。

“没有准信的事，你们在瞎说些什么！”秦之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旁，大声斥责道，“权哥只是生病了，你们就在背后这么诅咒他！等他回来，你们还敢不敢这么说！”

“秦之，你这话就不厚道了……”一名练习生讪笑着说，一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柯雅歌。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最圆滑的柯雅歌此刻并没有出来打圆场，而是用冷淡的语气说：“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你们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就算柳权真的杀了人，现在新闻媒体上都看不见任何报道，这种能量是你们能够对付的？是嫌自己命长？”

不得不说，柯雅歌的话虽然难听且直白，但相当有能量，轻描淡写几句话，便让练习生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讨论此事了。

等到众人散去后，秦之看向柯雅歌，一脸欲言又止。

“别担心。”柯雅歌知道秦之想要问什么，“我联系了柳权的姐姐，她跟我说小冰已经可以发出一些声音了，如果继续治疗，至少唱歌是没什么问题的。”

“小冰为什么总是遇到这么多不幸的事情。”秦之虽然得到了言安冰安然的消息，但还是红了眼圈，“老天对他太不公平了。”

“没准这意味着小冰以后会过得很幸福呢。”柯雅歌淡淡地笑着，“等练习结束后，我们去看小冰吧。”

秦之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之前我说要去找权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奇怪的人……他说是来帮权哥的，让我把甜橙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他。”

“……你说了？”柯雅歌瞳孔微缩。

“我本来觉得他不太靠谱，没打算说的。”秦之观察柯雅歌的反应，有些局促，“我看到权哥上了别人的车，那人估计也从我的反应里察觉到权哥在哪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柯雅歌听完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秦之，语重心长地说：“千万别说出去。”

秦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也别去看小冰了，我去就行。”

“为什么？我也要看小冰？”

“我不想同时去医院看三个人。”柯雅歌言简意赅地说，把秦之唬得闭上了嘴巴，害怕地点了点头。

医院里，柳廉一个人在走廊里静默等候，旁边是姗姗来迟的秘书。

“你知道你被解雇了吧？”柳廉没有回头看向秘书。

秘书闻言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当初开车去找小少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开除的准备了。只是我没想到会被狗仔跟上，这点并非我的本意。”

秘书自从柳廉回来柳家后，就一直跟在柳廉的身后，见证了这位众人嘴里了不起的大小姐是如何从名不见经传变成如今柳家顶梁柱的，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柳廉的事，但柳家内部太错综复杂了，她已经丧失了陪伴柳廉到最后的信心，亲眼见过太多肮脏之事后，她只想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小地方过完余生。

“……即便如此。”秘书轻声说，“柳廉小姐，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幸福。”

“你是谁啊，就希望我幸福。”柳廉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知道我管着多大的账吧？”

“我当然知道啊，您是柳家了不起的那位大小姐。”秘书失笑，“也谢谢您，我知道您解雇我是为了保护我，不然柳家家主是不会放过我的。”

“……”柳廉并没有说话。

“这件事不是小少爷的错，您知道吧？”秘书说，“小少爷不是家主那种人。”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我亲眼看到他出现在案发现场。”柳廉冷冷地说。

“因为少爷不只是家主的孩子。”秘书说，“少爷也是池樱女士的孩子，即便您不愿意相信家主，不愿意相信少爷，也请相信她吧。”

“你走吧。”柳廉说，“等柳权醒来，我会处理这一切的。”

秘书后退一步，向柳廉深深鞠了一躬，起身的时候，眼底已经含着晶莹：“多保重。”

柳廉的手指一滞，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直到秘书离开了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幸福吗？”她自言自语，“现在还来得及吗？”

“家属，病人醒了！”护士推门而出，“只不过病人现在状态不是很好。”

“柳权之前为什么晕倒了？”柳廉问。

“可能与言安冰患者短暂地共处一室，也吸入了一些毒气，不过他吸入得更少一些，对身体的影响不大。”护士说，“我们做了简单的检查，病人的身体暂无大碍，只是心理状态似乎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可能需要心理疏导。”

“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柳廉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