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温度高，男人眼下只穿着件T恤，看似宽松，实则尤为显身材。
许是舞台需要，头顶灯球散着光线，光影交替，清晰地描绘着对方的宽肩窄腰，搭在台面上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上午姜麦还在想，是什么样的职业，会让人练出一身腱子肉。
边戎的身形的确很好，猜他是健身教练好像有点太不正经？
他没有教练身上那种油腻。
但是酒吧老板……
是shake雪克杯练出来的吗？
思考的时间，他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地走到了吧台前。
姜麦拉开吧台椅，坐下。
然后干巴巴又不过脑地问出一句：“你还会调酒？”
边戎摇晃雪克杯的动作未停，抬眸看他，“毕竟开了家酒吧，不掌握一些技能，难以服众。”
“……”
姜麦察觉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边戎察觉他的视线，解释说：“店里新来了几位酒保，今天第一次上岗。”
姜麦忙道：“没关系的。你别把他开了。”
说完他才猛地回神，心直口快了。
他有什么立场要求别人老板啊！
边戎这下是真的笑了声，喉结滑动，闷闷地说：“不会。”
“喝点什么？”
姜麦扫视一圈五颜六色的酒瓶，如实道：“我不太懂酒，你随便调吧。”
“好。”
接下来的时间，边戎没再开口，认真地调酒。
他拿了一只平底短酒杯，先放入一块圆形的冰，注入提前冰镇好的酒，随后快速搅动，最后将浅紫色的气泡水倒入，形成漂亮的分层。
“尝尝？”边戎将那杯看起来像哄小孩的饮料推过来。
姜麦对酒本就不耐，他小口抿了一下，很惊喜，“葡萄味的？”
“对。”边戎说，“还加了点白西柚，喝得出来吗？”
姜麦又抿了一口，砸吧一下，看他一眼。
然后犹豫地小幅度地摇摇头。
有点像被老师抽查回答问题，但却对自己答案不自信的学生。
边戎被他的小动作逗笑，“那可能是量不够，只滴了两滴。”
“是好喝的，”姜麦摸了下鼻子，“也没有很重的酒味。”
边戎“嗯”了声，解释道：“睡前适当的饮酒有助于睡眠，但喝多了对第二天不利。”
他说：“太晚了。”
姜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复：“是喔，太晚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
一杯短饮的葡萄味果酒被姜麦喝出了一种品茶的架势，小口小口，但也很快饮完。
舞台上的女歌手驻唱结束了。
酒也喝了，曲也赏了，是时候回去了。
然而下一秒，姜麦忽然有个电话进来。
姜麦：“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边戎擦洗雪克杯的手稍顿，微微颔首。
再回来时，姜麦忽然想到：“啊对了，我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
空气中有一瞬静默。
怕对方误会，姜麦忙不迭解释：“你上午在我前台的招财猫底下压了钱，但其实一次洗护用不了这么多。”
“而且你还帮我搬东西，理应不收费的。”
他说着，微抬眸，却看到边戎沉思拧眉的模样，半晌没回应。
姜麦懊恼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方便加也没事，但我今天没带现金，可能要——”
边戎截了他的话音，没有任何犹豫：“方便。”
“这杯酒，就当是我失职的赔礼。”
姜麦张了张嘴。
边戎：“你扫我？”
二维码在眼皮底下跳动一瞬。
姜麦看着似曾相识的递手机方式，忽然有点想笑。
明明可以从群聊里翻出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却偏偏要面对面添加。
像是一种特殊的仪式感。
轻快的“滴”一声。
姜麦说：“那，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边戎仍旧是深沉地垂着眼睑，点了点头。
无人瞧见他贴在身侧，微攥拳头的手。
体验了社恐人士这辈子都不会来的酒吧，这一晚算是圆满结束了。
姜麦舒了口气，刚转身准备离开，又听身后人开口：“等一下。”
边戎从底下拿出一瓶洗剂。
“衣服可以试试用这个干洗剂试试。”
边戎停顿一下，给出保证：“洗不掉或者想换件新的跟我说，我会负责的。”
好严肃。
姜麦抿着唇忍笑。
“啊，好，那就……多谢边老板？”
姜麦挥挥手，眉眼弯弯：“我走啦，再见。”
边老板尽职尽责地把人送到门口，真心实意地回应他：“注意安全，再见。”
重新回到店里，舞台上的驻唱又换了一位。
是个年轻的男生。
男音低低地吟唱着，沙哑如石粒划过心田——
“Don't you tell me that it wasn't meant to be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命中注定吗
Call it quits
不用争辩
Call it destiny
这就是命运”
微信出现红点，验证消息弹出——
【我是姜麦】
边戎觉得这确实是命运。
…
钥匙入锁孔，转动两下，老式木门打开。
姜麦还未开门，就听见黄金和万两在里面欢腾嚎叫，是欢迎他回家的声音。
开了灯，姜麦先撸狗，再给他俩添一勺夜宵粮食。
最后拿出手机。
验证消息被通过后，他的常用联系人里多出了一位。
原本只是他群聊中众多客户里的一员，现在突破晋升，终于有名有份啦？
噗嗤。
什么跟什么。
姜麦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惊到，赶忙甩甩脑袋。
再次看向聊天框。
双方都没有发消息，姜麦忽然有点紧张。
到底是他主动添加的，要不要说点什么？
姜麦下意识输入：【我到家】
“了”字还没敲出，他突然清醒过来。
这句话太像报备了！
姜麦把这行字删掉，重新输入——
姜麦：【今天谢谢你那杯酒，很好喝】
发送的下一秒，姜麦看到状态栏的“对方正在输入”。
边戎：【不客气。】
姜麦：【这杯叫什么呀？】
边戎：【是新品，本来还没取名。】
本来？
潜意识的含义是现在有了？
姜麦试探性地问：【那它现在有名字了吗？】
边戎：【有。】
边戎：【叫命运。】
-
“老大？”
“老——大——”
姜麦将飘远的思绪迁回，小花的脸庞在他眼皮子底下放大。
“嗯……嗯？怎、怎么突然凑我这么近。”
姜麦拍拍胸脯，试图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老大，你这两天是不是没休息好，感觉总是心不在焉的。”小花细细观察着姜麦的微表情，“两天了，我喊你你都听不见，就一直盯着手机看。”
听见小花的控诉，姜麦摸了摸耳朵，把手机收进围裙前的兜里。
当着员工的面摸鱼，是有点不太好。
“没。怎么了？是升级系统的事情有困难吗？”他问。
正经事倒真有一件。
小花说：“升级倒是没有困难，就是现在福利群从无门槛变成有门槛，我怕后来的顾客会有意见。”
上回茶茶在网上做宣传，利用的就是送福利的形式来扩大知名度。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原意是回馈老顾客，但效果却适得其反，变成了随意薅的羊毛。
这也是姜麦需要改变现状的原因。
刚好定制的名片拿到了，店里这两天便同步升级了后台，新增了充值返赠的模式。
他毕竟是开店的，不是做慈善的，也需要一点日活来维持生计。
茶茶那边显然也没有想象中顺利。
“我靠，又有人来问要免费福利了，这样下去，钱是一分捞不到，东西全送完了呀！”
姜麦思忖了一下，觉得还是得遵循原先的坚持，“群还是要做，但只供给本地的用户就好了，宣传的花销也不用过于节约，但要筛选一下客户。”
“转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慢慢来吧。”
姜麦倒不怕前路有许多坎坷，相反，每一次弯路对他来说都是一次试错，更是积累经验教训。
头一遭开店，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功的。
能挣到点小钱不至于让店面倒闭，就已经是他努力的成果了。
小花瞬间精神抖擞：“我们店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茶茶：“做大做强！”
姜麦笑着看两人互相打鸡血，冷不丁又想到边戎。
自上次酒吧回来后，姜麦心绪便一直沉定不下，不止一次出现走神的情况。
像是酒还未清醒，一直沉醉于葡萄味的果香之中。
有点上头。
姜麦也不清楚自己这种怦然的心情从何而来。
就像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突然出现了暖阳。
惊喜的同时，他又很惶恐。
不行。
不能再游神了！
小姜老板警告自己，上一秒打算督促自己干活，下一秒手机便进来了电话。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一愣。
是程墨，他发小。
店里还有客户在，姜麦跟两个女生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
看着姜麦走出店门，茶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老大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小花和茶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感叹：“天菩萨。”
姜麦刚走出店门，隔着一条街就看见一袭多巴胺配色的程墨。
手里还高调地捧着一束红玫瑰。
程墨朝他张开双臂，“surprise！”
“小墨！你怎么回来啦？”
细数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好友，姜麦显得尤为兴奋，但大庭广众之下抱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程墨：“回来还不好啊，陪你呗。”
姜麦笑得更开朗了。
“但我店里还有生意，要不，你去我那边坐会儿？”姜麦知道他对动物毛发过敏，思忖了一下说，“我清理一下休息室，你可以暂时歇脚。”
程墨摆手：“别别，本身你就够忙的了。事先没跟你打招呼就是不想让你分心，开店很累吧？”
姜麦腼腆一笑：“还好啦，赚到钱啦。”
程墨捏住的脸蹂躏，发自内心夸赞：“哇，不亏是我们小麦，天赋异禀，一学就会！”
许久未见面，姜麦没急功近利地顾着挣钱。
两人找了一家咖啡店，先坐了下来叙叙旧。
“哇，老街现在改名叫平安街了啊。”
程墨一坐下就没停过，一会儿看看东边，一会儿瞅瞅西边。
几年间，云溪县确实有很大的变动，再加上地理位置还不错，靠海，已经快发展成半个旅游城市了。
“不过好久没回来，这儿什么时候开了家酒吧？”程墨说，“高级，真高级，我有种乡巴佬进城的错觉。”
姜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在看到熟悉的招牌时，忽而一愣。
无意识地，就往平安街的方向走了……
姜麦记得小酒馆的营业时间是17点，所以现在，「无边」没有开门。
“今年年初就营业了吧，我也不清楚。”
姜麦搅拌着杯里的柠檬茶，抿了一口，酸涩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个味蕾，让人忍不住吐舌皱眉。
咖啡店里的柠檬茶……是贯彻了招牌美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