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拿着缚仙索,锁妖链闯进玄冰宫的时候,素昭才如梦初醒般心寒,那些曾真诚信奉过她的子民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缚仙索,锁妖链可是专门对付仙和妖的武器,一旦被他们套牢,一点法力都不能使出了。
冰冷的锁链捆在身上的那一刻,素昭才知道他们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那是她活了几千年第一次尝到背叛的滋味。
素昭眼含热泪,失望道:“我修为太高,已经脱离蚕的基本形态,不会吐丝了。吐丝只有低级的冰蚕可以做到。而这些冰蚕早在日也不休的吐丝中丝尽而亡。”
“所以,你们就算抓了我,也得不到蚕丝。”素昭苍凉的目光穿过人群,乌泱泱的人群挤在一起,就像她宣布蚕妖一族进城的第一天,她一直记得那天听见无穷无尽的欢呼声。
“素昭!我们一辈子都会追随你!”
“书上记载着一种神,名叫雪女,我们奉你雪女,一生都将供奉你!”
……
而今天一样的画面,欢呼声全都变成讨伐声。
“我们才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也是蚕凭什么不会吐丝?”
“你连吐丝都不会,凭什么要我们信奉你,装神弄鬼迟早你会遭到报应的!既然保护不了我们,你就不配是一个神。”
“要么为我们吐丝,要么滚出玄冰城!”
“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因为你死了多少人,你心里不清楚吗?就是因为你不吐丝,所以他们都死了!你这个自私的妖女,不配做我们的神。”
……
这些人骂红了眼,哪里还记得素昭是在他们的簇拥下被人们推上神位。素昭太失望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伤透了她的心。
因为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冰蚕越来越少,蚕丝量不够,她一直用自己的法力和心头血养蚕。
她已经用全身的本事去增加蚕丝的产量,尽力满足人们的需求。
正因为这样,她的身体每况日下,越来越虚弱,没想到却得到这样的结果,简直把她伤透了。
“你们听我说……”
寒震天把素昭挡在身后,为素昭解释:“昭昭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解决问题了,请各位稍安勿躁,不要动怒好吗?”
“放屁,我们凭什么要等她?我们信奉她,她给我们蚕丝,难道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寒震天忍无可忍,隔空打掉房檐下悬挂的冰锥,又用法术引导冰锥射到起哄的那个人脑袋上。
那人额上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窟窿,瞪大眼睛,身体僵直,向后倒去,没了气息。
刹那间安静。
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的死亡,百姓愤怒的情绪被推上高潮。
“怎么,杀兄杀父不够,现在你还要杀了全城百姓吗?!”
“你这个杀兄弑父的白眼狼!你也不配做我们的城主!滚出玄冰城!”
“滚出玄冰城!滚出玄冰城!”
“白眼狼!白眼狼!”
如果这是她的族人,她会毫不犹豫杀了背叛者。可现在面对的是寒震天的族人,她不得不再三考虑。
她不希望她的爱人手上沾满鲜血。
背叛者的血是肮脏的,会脏了她爱人的手。
素昭只好道:“震天,我把蚕丝交个他们,我们就走吧,找一处世外桃源,有你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子,咱们隐居好嘛……”
你看。
他的爱人,多么善良。
被这群人逼到这份儿上,仍旧不怪任何人 。
寒震天想杀了每一个人,但那样做,他的爱人会伤心。
“好,我们离开这里。”
素昭点点头:“我把蚕丝给你们,然后,我们就会离开这里,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她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贪婪。
即使得到了她的蚕丝,人们还是没有放过她。那日的城门口,黑云压城,暴风袭来,像是末日降临的前兆。
素昭所经历的,也确实是末日了。
那些曾爱戴拥护她的子民,拿着缚仙索,锁妖链,变成了残忍的恶魔。
即将踏出城门的那一刻,缚仙索一圈一圈套在寒震天身上。被上面的法术镇压,寒震天被迫跪在地上,连牵素昭的力气都没有了。
“昭昭!快走!不要管我!”
素昭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走!生要一起,死也要一起。”
锁妖链捆在她身上,漆黑的锁链带着滋啦滋啦的电,强大的电流,将她电回原型。
寒震天瞳孔猛缩,跪在地上怒吼:“昭昭!你们这群人不要太过分了!我们欠你们什么!你们为何要逼我们至绝路!”
“你们一口一个妖女,那些不堪的词都用来骂她,她杀人了吗?没有,她一直在救人,杀人的反而是你们!你们要杀了她,你们忘恩负义,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寒震天脖颈的青筋暴起,用尽全身法术挣扎,也没能挣脱身上的缚仙索。
那人些不以为然:“她是我们的神,她受我们的供奉,她一辈子都不可以离开玄冰城!”
“她一辈子都要给我们蚕丝。”
小小的冰蚕被困在粗重的锁妖链下,气息越来越微弱。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暗淡无光。
砰砰砰——
婴儿拳头大小的冰块从天而降,砸在人们身上。暴风雪来了。
这种暴风雪会毁了整座城,会死人的。
寒震天着急道:“放了我!快放了我!让我开启禁制!”
这些人怕死,也怕寒震天,斟酌再三,最终放了素昭。寒震天急死了:“放了我!我让你们放了我!她不会啊!她会死的!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放了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寒震天骂道:“你们这群蠢货!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放了我,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我不会动你们分毫。”
素昭恢复人形,眼神略带哀伤,眼睛本来就是蓝色的,此刻更显得伤感。
“震天,我没办法了……”
这种程度的暴雪,以她的法术不足以抵挡。唯有献祭,可阻止这场灾难的降临。可是,这里的人,哪有一个值得她以身献祭呢。
寒震天道:“不要,不要,昭昭,昭昭你放了我,你快放了我……快放了我。”
素昭根本无法靠近缚仙索,触碰缚仙索就会被灼伤,而且她也不可能让她的爱人去送死。
她一步一步走进暴风雪中。
寒震天作为一城之主,跪在地上乞求他的子民:“求求你们,快放了我,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娇小的身影被淹没在风暴中。
寒震天要疯了:“不要!昭昭!她真的会死的,会死的,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快放了我,让我来,让我平息这场风雪,让我来,不要让她去,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她救过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也救救她……”
铿锵有力的声音从风暴中心传来:“以血为引,献祭天地,万法归一,秩序重塑!”
猛烈的光芒直冲云霄,从白茫茫的大雾中杀出一条路。
寒震天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完了……来不及了……”
十里大雾渐散,暴风雪渐渐消停。
素昭被风吹了出来,如同破碎的纸鸢一样落在寒震天怀里。她想,想抬手摸一摸爱人的脸,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自此,玄冰城不再会有暴风雪降临,你们的生命也不会受到威胁,以我一人的性命,换你平安,换百姓安康,我愿意。”
“不要为我难过,我依旧陪在你身边,每当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落在你的眉心,那是我来看你了。”
震天。
你的百姓我帮你护住了。
寒震天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偏偏那群人像个没事人,无关痛痒道:“献祭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
寒震天双目赤红:“我要杀了你们!昭昭已死,你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唤出十方弓,轻轻拉弦,便有无数只箭离弦。时间逆转,万物重塑,他要这群人变成动物,他要他们永远走不出这场暴雪。
他要他们忏悔,要他们赎罪。
寒震天用十方弓逆转时间,将时间停留在这一天,将所有人都困在这一天,复活他的爱人。怕素昭伤心,寒震天特地抹消了素昭这一段的记忆。
不要让她想起这段往事。
她会难过。
前尘镜合。
素昭和寒震天没有从前尘镜中出来。
花千棠道:“自作自受,活该!”
想起凌羽也有相同的遭遇,他就更痛恨人类了。
“神不让我们插手人间的事情是对的,人都是自私的,贪婪的。”花千棠道,“我们就应该安安静静做个旁观者,不插手你们人类的事情,蚕妖一族,经历过无数次大战,历经千年都没有灭绝的族群,竟然被你们手无寸铁,毫无修为的人类灭了族。”
“可笑……可悲……”
凌羽把手轻轻搭在花千棠的肩膀:“不,不是,所有人都,都这样。不要,因为,为一件事,一棒子打死,死所有人。”
花千棠把凌羽用力抱进怀里,呢喃:“小果子……”
风落道:“你们俩能不能看看场合啊,现在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吗,搂搂抱抱,分不清轻重,成何体统。”
花千棠嘁了一声:“你懂什么,你这个没有感情的鬼。”
风落道:“我也经历过。”
那些跪在她石榴裙她求她庇佑的百姓,成了捅在身上最疼的刀子。
世界安静。
十方弓有继承性,上一任主人死后,它会承认主人的孩子,让主人的孩子成为它的主人。
寒震天一死,十方弓落到寒霜逸手中。
寒霜逸双目赤红,紧紧盯着君临,怒道:“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你毁了今天的一切!我要杀了你!君临!你毁了我!”
寒霜逸捏紧拳头,骨节咯吱作响,十方弓在他手里,也被捏变形。
季书淮居高临下看着寒霜逸,“这跟君临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通过前尘镜,让你看到真相,让你明白,杀死你父母的是城中的百姓,你应该找他们复仇,而不是君临。”
君临站在季书淮身后,看着为自己说话的季书淮,挡在他身边,替他出头说话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季书淮。
漆黑的双眼像是装了星星那般明亮,痴迷般望着季书淮。
寒霜逸几乎失去理智,咆哮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和我的父母团圆了!我和我的父母已经团圆了!因为他的出现,这一切才毁了!”
寒霜逸一怒之下,搭弓拉箭,锋利的寒冰箭离弦,直直逼向站在蛇头上的君临。寒霜逸道:“去死吧!”
十方弓的箭可以逆转时间,也可以锁敌杀人。
显然寒霜逸射出的寒冰箭是后者。
速度非常快,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君临和季书淮站在蛇头上,也来不及闪躲,无论他们的方向怎么移动,那支寒冰箭总能精准找到他们。
情急之下,花千棠召出藤墙,抵挡寒冰箭,结果植物被冻透,并被利箭穿透,藤墙瞬间粉碎。寒冰箭继续追踪君临的位置,风落召出惊羽,惊羽和寒冰箭在空中相撞,发出爆炸的声响。
惊羽被击飞,凌羽召出坤泽,抵挡寒冰箭,结果被寒冰箭躲了。寒冰箭在空中穿过重重障碍,直逼君临。
寒霜逸冷笑一声:“可笑,能阻挡寒冰箭攻击的法术还没出世。”
凌羽大喊:“小心!”
花千棠道:“还不快跑,等死吗?!”
寒冰箭距离君临一步之遥,被逼停了!
季书淮手持吞天挡在君临身前,竟然挡下寒冰箭的攻击!吞天的剑身一瞬间冰冻。
季书淮单手拍剑身,震碎剑上的冰,伴随着寒冰碎裂的声音,张扬的声音传来:“那还真是不巧了,现在 ,出世了。”
嘭!
寒冰箭碎裂!
季书淮负剑而立,衣摆在空中猎猎翻飞。
大红色的喜服成了乌云下张扬,不可逼视的色彩。
花千棠激动道:“你爹的真帅啊。”
“低调低调,基本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