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冲完澡，换了一件T恤，坐在桌前，老半天也没写一笔。

蓝西西还在楼下洗澡。前几天辅导他数学时，他推三阻四；怎么今天补习了一节晚自习，变得这么积极？

他是跟张光海一起补习的。

沈晨回想了下张光海，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一个不爱说话瘦瘦的男同学。

蓝西西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沈晨看到他脸上的青紫消了一些，问道：“抹药油了吗？”

“抹了。”蓝西西说着，晃了下手中的药瓶，拉过沈晨的胳膊。

长袖T恤的袖子挽起，露出能看到青筋的小臂。

沈晨还没反应过来，蓝西西按了两下喷头，药雾喷在了沈晨小臂上的淤青处。

这么贵的药剂，蓝西西是用着真不心疼。

沈晨心疼得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可蓝西西抓着他的胳膊拍打药剂，他莫名地不想动弹。等药剂都吸收了，蓝西西松开手，沈晨从蓝西西手里抢过药剂，声音听着不高兴地说道：“药剂放我这儿，以后不用给我抹。”

“不用给你抹？”蓝西西看了下沈晨的小臂，淤青已经变紫，不解地问道：“你胳膊还青着呢。”

沈晨放下袖子：“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这药剂容量小，省着给你用吧。”

蓝西西这才意识到沈晨心疼钱，在手机上操作了下。

沈晨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下，是蓝西西给他发了个消息。点开一看，三十多元的转账，正好是药剂的价格，他倒是没记错。

“忘了转钱给你了。”蓝西西有点不好意思：“那药剂算我买的，你继续用，用不着心疼。”

沈晨将手里的药剂塞进裤兜，手机锁屏放在一边。

“收钱啊。”蓝西西提醒道。

“不收，这药剂是我买的。”沈晨动笔写了起来，刚才没思路的题一下子想明白了。

蓝西西想不明白，沈晨这么掉钱眼里的一人，居然不肯收钱，不过他也懒得多想，不收就不收吧。

蓝西西坐下来时，沈晨将这道大题解了出来。

“你要弄懂这道题？”沈晨问道：“这道题对你来说太难，没有必要花这个时间。”

“张光海会问我。”蓝西西拿过讲义，放学前李老师批改了他们做的讲义后，又发给了他们。

沈晨的解题步骤很详细，蓝西西竟然看明白了。

蓝西西又拿出下次补习用的讲义，翻着沈晨的高一数学笔记，翻到某页后停住，对照着笔记认真地看了起来。

沈晨装作随意地问道：“这么用功？你为了李老师的饭碗也是拼了。”

蓝西西“唔”了一声，注意力仍旧放在笔记上：“不光是为了李老师，主要是张光海，他人缘不行，只能找我这个学渣辅导他，我只得认真学学。”

钻研难题为了教张光海，努力对着笔记预习是为了辅导张光海。

沈晨看了一眼自己刚做的大题，为了让蓝西西看懂，步骤比参考答案都详细，又看了眼蓝西西正翻着的笔记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沈晨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给高晓杰发了条消息。

橙：你有张光海的联系方式吗？

很快收到高晓杰的回复。

晓杰：张光海？没有，我明天帮你要吧。

橙：不用了，我明天自己找他要。

老秦亲戚家的酒席定在了周日，地点也定了，设在“小镇人家”，跟沈晨定了一百斤橙子，周六晚上送到“小镇人家”。

沈晨加了老秦亲戚的联系方式，一切商量妥当后，收了货款。

今天正是周六，只上半天课，同学们人坐在教室里，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了。

张光海觉得今天同位有点奇怪，老是看自己。

张光海低下头，看着课本。他知道在同学眼中，自己很孤僻，他是故意的。看到别的男同学打闹成一团时，他很羡慕，但只要有同学接近他，他就会害怕地躲避，因为他喜欢同性。

初中时，当他发现自己与男生搂成一团时，会脸红，心跳加速，身体的某个部位也会有反应，他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孤立自己。

终于下课了，张光海偷偷瞄了眼高晓杰，两人目光相对，张光海“砰”地一下站起来，在高晓杰开口前离开教室。

教室里，同学们都在议论着下午去哪玩。这是个小镇，能玩的地方少得可怜，也就是去网吧打游戏，或者买杯奶茶边喝边瞎转。即使这些仍让整日学习的学生感到兴奋。

蓝西西趴在桌子上，听着高晓杰在一旁跟别的男生商量喊人去网吧打游戏。

“蓝西西，下午你也去网吧打游戏吧，我们还差两人。”高晓杰使劲推了推蓝西西。

蓝西西慢腾腾地坐起来：“不去。下午帮沈晨摘橙子，晚上得交货。”

蓝西西向来懒散，高晓杰压根不信他能受得了这份罪。

“你没摘过橙子，这活可累人了，最累的就是背着橙子下山，第二天腿是废了。”高晓杰绘声绘色地说道：“也就班长吃得了这苦，我帮家里干过一次，再也不想干了。”

蓝西西听得皱起眉，刚想反驳高晓杰几句，又听他说道：“班长真去问张光海要联系方式了？”

蓝西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走廊上，张光海一个人站在一边，沈晨走到他跟前，两人说了几句话，沈晨就走进教室。

高晓杰继续唠叨：“班长自己去要了？一早上我都想问张光海，没想到一下课他就去走廊晒太阳了。”

“要什么？”蓝西西问道。

“联系方式。”高晓杰回答：“昨晚班长跟我要张光海的联系方式。”

这时，沈晨走了过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要到了？”高晓杰连忙问道。

沈晨点点头。

“你要他的联系方式干什么？”高晓杰好奇地追问。

沈晨淡淡地说道：“给他讲题。”

“啊？”高晓杰十分吃惊，学霸上赶着辅导同学？

蓝西西在一旁，虽然不说话，但都听进去了，沈晨主动加张光海好友的事，他听到也很吃惊。

正想听高晓杰再问，没想到他很快地转换了话题：“班长，我下午帮你去摘橙子吧，蓝西西都去，我都不好意思不去。”

明明刚刚说“再也不想干了”，这会儿又要去帮忙摘橙子。蓝西西都懒得吐槽他。

“不用，”沈晨干脆地拒绝，看了蓝西西一眼：“他帮我干活是应该的。他用的药剂是我出的钱。”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教室，高晓杰窜回了自己的座位，蓝西西怼沈晨的话只能咽进肚中，不满地瞪了沈晨一眼。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任课老师收拾教案，刚走出教室，教室里已经闹哄了起来。

数道人影抓了几本书，就冲出教室。其中一道人影是高晓杰。

蓝西西不着急收拾周日要做的作业，反而打开手机，调出聊天里的转账，伸到沈晨眼皮底下说道：“收了。”

沈晨收拾自己的作业，不理他。

蓝西西又说道：“你收了，我照样会帮你摘橙子。”

“我愿意花这个钱。”沈晨收拾完自己的作业，看了一眼不动手的蓝西西，又帮蓝西西收拾起来。

教室的后门已经打开，好几个同学从后门走时，得经过他们的座位。

张光海背着书包经过他们座位时，沈晨喊他：“张光海。”

“沈晨。”张光海停下脚步，跟沈晨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旁的蓝西西，虽然戴着口罩，仍然挡不住他的帅气。

“有不会的题，都可以微信问我。”沈晨说道。

张光海说了声谢谢，想跟蓝西西说句话，还没等他想出来，宋佳彤过来了。

宋佳彤脸色很苦恼，问蓝西西：“明天上午就得排练了，可白雪公主还找不到人演。”

蓝西西侧头看了沈晨一眼，沈晨正在帮他收拾作业，不吭声，看来是真不想演。

他们这个英语剧要想出效果，白雪公主就得让男生演。宋佳彤看到张光海站在一旁，他一米七五的个子，虽然瘦，长得却很匀称，觉得他扮演白雪公主，反差虽然不算大，应该也可以，问道：“张光海，你能来演吗？”

张光海让好几个人看着，顿时有点慌，顾不上跟蓝西西找话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合适的人选落荒而逃，宋佳彤没主意了，漂亮的眼睛透露出低落：“我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蓝西西开口说道：“我最近会跟他一起补习数学，到时我再劝劝他，看看能不能行。明天排练时，白雪公主的角色先空着。”

暂时只能这样，宋佳彤点点头。

沈晨将收拾好的书包放到蓝西西面前，装着作业的书包撞击桌面，发出“砰”的响声。

“你的作业。”沈晨听到蓝西西要劝张光海演白雪公主，心里就有不舒服，刚想办法阻止蓝西西辅导他功课，这又要凑在一起排练英语剧？放书包时不自觉地使上了劲。

宋佳彤感到气氛突然变得紧张，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蓝西西背上自己的书包，还眼疾手快地拿过沈晨的书包：“我帮你背书包。”

宋佳彤感到紧张的气氛莫名地消失了，蓝西西背着两个书包去走廊等着，等到沈晨关了所有的窗户出来，两人并肩走着，慢慢离开。

教学楼里已经没人了，宋佳彤却仍然呆在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