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谢清安发来的简讯只有短短两行：

【突发情况，学校派我和温叙言去杭州参加化学竞赛，明天一早出发。证据传递按原计划进行，交给你了。】

窗外，十月的雨敲打着安全屋的玻璃，水滴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程野的视线从手机移到桌上——那里放着谢清安临走前交给他的金属盒，里面是复制的U盘和部分实验数据。真正的W样本和原始笔记本已被谢清安和温叙言带走，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分散风险方案。

"开什么玩笑..."程野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摸上右腿的伤处。虽然石膏已经拆了，但走久了还是会隐隐作痛。独自完成证据传递？还是在郑毅的人已经盯上他们的情况下？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温叙言发来的语音。程野点开播放，温叙言压低的声音传来："林主任醒过一次，说郑毅在查所有接近过旧实验楼的学生名单。你这两天别回学校，我们三天后就回来。"

程野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雨幕中，街灯的光晕模糊成团。三天。张教授的演讲就在四天后，而他们还有一堆准备工作没完成——黑进会议中心的系统安排播放节点，确保媒体同步直播，最重要的是，把证据安全交到张教授手上。

"行吧，孤军奋战。"程野对着窗玻璃中的倒影做了个鬼脸，"程少爷的独角戏时间。"

他回到电脑前，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谢清安留下的计划文档详细列出了每个步骤，但原本三人分工的任务现在全落在他一个人肩上。程野滚动鼠标，停在一个标红的备注上：【若遇紧急情况，启用"夜莺"协议。】

"夜莺？"程野皱眉，迅速搜索自己的记忆库——他们从没讨论过什么夜莺协议。他点开备注旁的加密附件，弹出一个密码输入框。

程野试了几个常用密码都不对。正当他准备暴力破解时，余光瞥见谢清安留在桌上的便签纸——上面潦草地写着温叙言的生日数字"0715"。他下意识输入这组数字，系统竟然解锁了。

"哇哦..."程野吹了声口哨，"谢哥，没想到啊。"

文件里是一个联系方式和一个简短说明：【"夜莺"，黑客，可信。暗号"仙女座的星云在说谎"。】

程野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十秒。谢清安什么时候建立了这样的联系？为什么从没提起过？更重要的是——他该不该冒这个险？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2:47。程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一小时后，程野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出现在城东一家名为"蓝匣子"的网咖门口。这是老城区最混乱的地段，霓虹灯招牌在雨中闪烁，地面上积水映出扭曲的彩色光斑。

网咖里烟雾缭绕，程野径直走向最角落的一台机器，输入临时购买的会员卡号。登录后，他打开一个特殊聊天窗口，输入谢清安留下的暗号。

三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回应。程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突然屏幕一黑，随即浮现一行荧光绿的字：【证明你是程野。】

程野挑眉，迅速敲击键盘：【我右腿的疤是被自行车链条绞的，不是摔的。谢清安知道区别。】

又是一阵沉默。正当程野以为对方下线时，屏幕上突然弹出视频请求。他犹豫片刻，点击接受。

画面里出现一张陌生的女孩面孔，看起来和他们年龄相仿，齐耳短发染成银灰色，左眉上有一排细小的银色眉钉。她眯着眼睛打量程野，像只警惕的猫。

"谢清安说过你话多，但没提你这么不会撒谎。"女孩的声音通过变声器处理，带着机械感的沙哑，"自行车链条？真的？"

程野咧嘴一笑："至少比'小时候被狗咬'有创意吧？"

女孩翻了个白眼，关掉了变声器："我是夜莺。谢清安帮过我，我欠他一次。"她的真实声音意外地清亮，"说吧，什么事让他派你来找我？"

程野简要说明了情况，省略了部分细节。夜莺听完后沉默片刻，突然问："温叙言真的去参加竞赛了？"

"学校公告栏有名单，"程野点头，"怎么了？"

"巧合太多了。"夜莺调出一个窗口，上面显示着几张监控截图，"郑毅的人今天去了长途汽车站和火车站。而且..."她放大一张图片，"这个跟着温叙言他们的人，我查过了，不是学校的老师。"

程野的背脊一阵发凉。截图上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月台远处，目光明显朝向谢清安和温叙言的方向。

"能联系上他们吗？"夜莺问。

程野立刻拨通谢清安的电话，却听到关机的提示音。温叙言的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

"该死！"程野一拳砸在桌子上，引得附近几个人侧目而视。他压低声音，"我们需要分头行动——你继续查这个跟踪者，我去完成证据传递。"

夜莺摇摇头："太危险了。郑毅的人已经盯上你们所有人。"她调出一份名单，"这是他们监控的学生名单，你排第三。"

程野看着屏幕上自己的照片和基本信息，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他原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证据交接，现在看来可能是自投罗网。

"计划变更。"夜莺突然说，"我去送证据，你负责技术支援。"

"不行！"程野下意识反对，"谢清安把任务交给我了。"

"然后呢？"夜莺冷笑，"瘸着腿去闯龙潭虎穴？"她的目光扫过程野的右腿，"我比你更擅长潜行，而且——"她调出一个复杂的网络拓扑图，"我已经黑进了会议中心的部分系统。"

程野盯着那张图，不得不承认她的技术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图中详细标注了会议中心的安保盲区和监控死角，甚至还有部分工作人员的轮班表。

"好吧，"他最终妥协，"但有个条件——我们一起行动。"

夜莺挑起一边眉毛："感情用事会害死人的，程少爷。"

"这叫团队合作。"程野反击，"再说，你需要有人应付突发状况。谢清安不在，我就是plan B。"

视频那头，夜莺似乎考虑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行啊。证明给我看你的价值——先甩掉你身后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

程野浑身一僵，强忍住回头的冲动。通过屏幕反射，他确实看到身后不远处有个男人假装在看手机，但时不时往他这边瞟。

"网咖后门，十分钟后。"夜莺说完便切断了视频。

程野深吸一口气，开始快速清理电脑使用痕迹。他故意留下会员卡，起身时装作不小心碰倒了邻座的饮料。

"对不起对不起！"他大声道歉，趁黑夹克男人被骚动吸引注意的瞬间，闪身钻进了拥挤的吸烟区。

网咖后门是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程野刚推开门，就被一股力量拽到阴影处。夜莺真人比视频里更娇小，但眼神锐利如刀。

"菜鸟。"她评价道，递给程野一个头盔，"上车。"

巷子口停着一辆改装过的摩托车，通体哑黑，几乎融入夜色。程野刚坐稳，引擎便发出低沉的轰鸣，摩托车如离弦之箭冲入雨夜。

"抓紧！"夜莺的声音从头盔内置通讯器传来。

程野下意识环住她的腰，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摩托车在小巷中穿梭，几次急转弯几乎擦墙而过。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正试图追赶他们。

"坐稳了！"夜莺突然一个急刹，摩托车几乎九十度转弯钻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黑色轿车来不及反应，直接冲过了路口。

五分钟后，摩托车停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夜莺领着程野爬上消防梯，来到顶楼的一个小房间。屋里堆满了电子设备，六块显示屏同时运行着不同程序。

"安全屋。"夜莺脱下外套，露出绑在手臂上的战术绑带，上面插着几个U盘和数据线，"现在，让我们谈谈怎么救你那两个不知死活的朋友。"

程野正想反驳，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别相信夜莺。她是郑毅的人。】

程野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方。他抬头看向正在调试设备的夜莺，对方若有所觉地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程野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先确认谢清安他们的安全？"

夜莺眯起眼睛，突然快步走来："手机给我。"

程野后退一步："嘿，隐私权懂不懂？"

"少废话。"夜莺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收到警告了对吧？关于我的。"

程野的心跳加速，右手悄悄摸向桌上的螺丝刀。夜莺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却出乎意料地笑了。

"聪明。"她举起双手后退，"但如果你真的怀疑我，为什么还跟我来这里？"

程野没有放松警惕："也许我想看看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夜莺叹了口气，走到主控电脑前快速输入一串命令。屏幕上弹出几张照片——谢清安和温叙言在火车站被不同角度偷拍的照片，最后一张显示他们登上了正确的列车。

"我黑进了车站监控。"夜莺调出实时画面，列车正在行驶中，"他们暂时安全。但..."她切换到另一个窗口，显示学校图书馆的监控画面，"问题在这里。"

程野凑近屏幕，倒吸一口冷气。画面中，两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在翻查他的储物柜。

"他们找到了名单，现在在找所有相关的人。"夜莺调出另一组监控，"宿舍、教室、常去的地方...你猜他们多久会查到这间安全屋？"

程野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夜莺是郑毅的人，没必要告诉他这些。但如果她不是，那条警告短信又是谁发的？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夜莺突然问："短信怎么说的？说我为郑毅工作？"

程野犹豫片刻，还是掏出手机给她看。夜莺扫了一眼，冷笑出声："典型的离间计。"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一份档案，"发信人用的虚拟号码，但路由追踪指向这个IP——长青制药的服务器。"

程野盯着证据，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就在这时，所有屏幕突然同时闪烁，一个红色警告窗口弹出：【检测到入侵尝试】。

"该死！他们找到这里了！"夜莺迅速关闭几个系统，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型硬盘扔给程野，"拿着这个，里面有会议中心的全套平面图和安保漏洞。"

程野接住硬盘："你呢？"

"我引开他们。"夜莺已经重新穿上外套，"去图书馆地下储藏室，那里有个老式保险柜，密码是你骨折那天的日期。把东西藏在那里。"

"等等！"程野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帮我？"

夜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谢清安救过我妹妹。"她甩开程野的手，"现在快走！消防梯下去，巷子尽头有辆蓝色自行车，没锁。"

程野还想说什么，楼下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夜莺推了他一把："走啊！"

五分钟后，程野骑着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穿行在雨中的小巷。夜莺给他的硬盘贴着大腿，冰凉得像块铁。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谢清安的号码发来的定位信息，附言：【紧急联系人】。

程野咬紧牙关，调整方向朝学校骑去。如果夜莺说的是真的，那么图书馆现在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也是最意想不到的藏匿点。至于那个神秘的女孩，他只能赌一把信任。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程野想起谢清安临走时说的话："随机应变，但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当时他还觉得这是多余的叮嘱，现在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自行车碾过一个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程野的右腿开始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前方，学校围墙的缺口在雨中若隐若现，像一张黑暗的嘴，等待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