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之月

繁体版 简体版
无颜之月 > 白首相知犹按剑 > 第45章 都邑城

第45章 都邑城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崔颉妙领所有人藏匿于都邑城南门外,唯有秦祉、柏萧鹤二人偷偷混入城中,如今战火一触即发,城内一时风声鹤唳,百姓惴惴不安。

“如今屠玉已然成了中郎将,势力比之前更盛,因而都邑内行事需万分小心才是。”陆赟牵着马,低声道,“尤其你们二人身姿样貌格外显眼,等会儿我差人给你们备套妆奁,记得画丑点啊。”

“屠玉不会知道有人进了城,何况北面战事临近,他们分身乏术。”秦祉说,“段姝焉可交代了,要在哪会面?”

“李家的偏府。”

“李家......”秦祉思忖两秒,诧异道,“李隽?”

风携一片落花,如闲庭散步,青苔石瓦中跳动辗转,继而翻过夯土墙,安扎泥土。

“女公子,屋内茶食已准备妥当。”院内,一侍女朝着那道背影行礼道。

眼前的人微微侧首,含笑道:“都下去吧。”

段姝焉葱白的手指轻轻划过树干上的洁白花瓣,一股清香残留,往日记忆中的半点残念也随之飘荡在眼前。

那日出手相救秦祉,并非是头脑一热的行为,而是她下的一个赌注,如今想来,她竟赌对了筹码。

五年前。

朝阳悬挂,缕缕金丝洋洋洒洒,铺的古道青苔泛起点点星辉。

漫山青翠、潋滟晴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身影在这古庭长廊传来阵阵嬉闹。

都邑城西郊。

年年岁岁皆是如此,高官达赫家的子弟总归会于此处乐得赏景作画,策马摘花,惬意舒雅的好不自在。

可如今正逢燕安十八年,是天下动荡之始。

“哎,段姐姐!可把你盼来了,我早已等候多时,还请姐姐受我一礼!”亭下姑娘李隽说着弯了膝,也不顾其他,便要朝着那地跪下。

“万万不可。”段姝焉伸手轻扶,将她带起身,“你这是何故?”

“父亲瞧不得阮义祸乱朝纲,因而上书天子,却被阮义以意图不轨之名逼天子处死我父亲......”李隽语气颤抖,目光含泪道,“都因段姐姐一句话,段廷尉肯帮我父亲这一忙,才索性留得性命,没有叫阮义得逞,我自当万分感谢也不为过。”

李隽的父亲,是天子近臣,黄门侍郎李苑。

段姝焉闻言轻笑,衬得面容格外娇嫩艳丽:“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当日也并非我兄长一人,听着人说,秦相国也出言相助。”

“是,因而我曾书信邀了秦家女公子同游,可她并未同意。”李隽说道,“听闻她今日会现身西郊,特来寻觅。”

“哎呀,难得挑了个好时候,我们姐妹同游,你何苦想那些,她不愿理你你也不管她,顾着自己高兴便是。”旁的姑娘忍不住出言讥讽两句。

实属这所谓的秦相国家的女公子自幼长于都邑,这城中大小官员的女眷却皆不得一见,多少也有些抱怨,觉得那人故作清高似的。

“更何况段姐姐今儿明艳动人,当真稳稳坐实了都邑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姑娘又转而调笑道,惹得段姝焉目光冷冷淡淡朝她一扫。

“休要胡说,众姐妹才情样貌皆为出众,在我之上也有之,更匡论传言中相国公嫡女才华横溢,岂是你我之人可以比拟。”

“她?”那姑娘捂嘴一笑,“才华暂且不提,我们每逢春季踏郊赏景,几次三番邀请她也不曾出现,如今可另有一番言论,说这相国公嫡女实则是见不得人……”

“咳。”段姝焉冷眼一睨,眸中满是警告之意,惹的那人瞬时噤了声。

“天子年少,继位不稳,逢各地豪强蠢蠢欲动,正是用人之际,相国公恰是当今天子最信任得力之人,其膝下仅有一子一女,长子秦赜数月前被封爵秉铎,嫡女秦祉尚且不过十六,却得府中宠爱于一身,这便是尊。”

段姝焉慢条斯理,细细说道,“即便是我兄长,那也是对其毕恭毕敬,更况论我们,是万不可私下议论,你如若改不了这陋习,怕是来日惹祸上身。”

“……姐姐教训的是,我再不说了。”

段姝焉没再看她,步伐轻盈地点地,朝着远处行兵列阵探去:“不过,今日可叫咱们开了眼界,素日里杜绝与外人往来的秦淑女终究是被葛卫的名声引了来。”

段姝焉目光远远打量在远处兵戈铁马之上的高台的身影,辗转间微风拂荡,看不清样貌,只单从那宽肩窄腰的身段推测出囫囵大概来。

“退--!”一面赤色军旗破空一扬,掀起阵阵余风。

接踵而至则是一阵“轰隆”作响。

烈日炎炎下,那少年青色复缕长袍着身,端坐于席上,冷眉俊眸略显深沉的盯着面前旋木机关而制的兵阵。

身侧下属微躬屈膝,将一盏清茶轻置台面:“先生,请。”

葛卫只抬手一止,嗓音带着少年的清哑和孤傲:“你来看,这阵该如何解?”

那人回身端详那硕大兵阵,半响垂眸道:“回先生,属下以为,诱敌深入。”

“何解?”葛卫端起茶盏,抬眸看他,凉薄的眼中透露少许兴致。

“此人生性激进冒险,几番交手势如破竹,如此看来只需多加利用,冲的他头脑不清,便可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葛卫闻言轻笑:“你可知这敌军背后可是由谁操刀?”

“这……属下不知。”

“秦相国嫡女,秦祉。”葛卫将茶盏轻扣台面,修长的手指敲击摩挲瓷器,“传言果然不虚,倒是有点意思。”

“秦相国的…嫡女?”下属吃了一惊,“这、这敌军背后竟是一女子?”

葛卫只笑而不语,重新审视场上扑朔迷离的局面。

那场战局焦灼了整整半个时辰,最终胜局已定时,高举的是葛卫的战旗,满台之上,那些个王公贵族无一不恭贺着:

“早听闻小葛将军的英明,不曾想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布局排兵的本事,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葛卫神色平淡地瞥了一眼那人,似乎不能懂这恭维是从何而来。

落台之上,嘁嘁杂杂的声音此起彼伏,主位的公子便扇一摇,朱玉扇坠微微舞动,面若桃花,趺坐在榻上,一时间爽朗大笑着叹道:“你们啊......”

“最要然然可可,万事称好。【1】”

这话说的轻浮,见惯了名利场客套话的都邑世家不禁皱起眉,一瞬间,众人皆失了声,面色都不怎么太好看。

“花中郎将这话是何意?”这人带着点怒气,冷眼看他,“诸君也不过是觉得小葛将军年少有为,夸赞几句而已,何来阿谀奉承之说?”

“你是哪位?”花颖慈散漫的目光淡淡扫来,嘴角噙着似有若无地笑,眉目间尽是不将其放在眼里的傲气。

“你!”他怒道,“这里是都邑,不是你兰干!你这样未免有些太放肆了花颖慈!”

花颖慈一声轻笑,气势徒然转变,霎时间周遭都噤了声,战战兢兢地屏住了气息,他缓缓将虎皮椅上撑起的腿踩实在地,佛头青竹纹大氅搭在肩头,衬得面容越发俊美无俦。

他只一味挑眉笑着,目光如蛇辗转此人面容之间,半响竟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你可知上一个这样同我说话的人现如今是什么情形?”

看着那张脸凝固的瞬间,花颍慈缓缓勾唇,声音柔中带阴:“那舌头放置白瓷盘中,一眼望去血淋淋的,新鲜的很。”

尾音轻轻柔柔,却重重落在周边几人耳中,这话听着慎人,而更让人心惊的是此人对事对人的态度与作风,的确太过于肆无忌惮了。

尽管这人并非同自己说话,可段姝焉也觉得呼吸颇为不畅,她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惊人地发觉在场的众人目光皆有些惊惶。

这得益于花颖慈的“好”名声,心如蛇蝎的美人将军。

“你、你...你怎么敢......”那人被吓得腿都软了,险些一屁股坐地上,可谁知这花颖慈似乎真有什么打算般,赫然手指一拨,剑身从刀鞘间泄出一寸。

“不、不......”

葛卫见状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抬头,刚想开口,却被一道带着几许笑意的嗓音打断,声音清冷又温和:

“花中郎将好雅致。”

段姝焉下意识侧目,却见那人一袭白衣,月白色斗篷披身,身段轻盈却不羸弱,轻纱拢面,只一双眼透亮明锐,宛若清泉。

“当日风波是那人以下犯上,置啄军情罔顾军法,花中郎将却故意隐了实情吓他做甚?传出去岂不坏了将军美名。”

“呵。”花颍慈与之对视良久,谁也未曾转移视线,“行兵十分精彩,我竟不知都邑城中,连相国公嫡女都已有如此实力。”

“花中郎将过誉,即便使出浑身解数,终不敌葛卫将军,一败涂地而已。”

花颍慈敛了笑:“能与葛卫交手至此局,也算是人才。”

在满座无人敢劝言的时候,这两人有来有回之中,设宴因秦祉落下帷幕,而那双临危不惧的淡然双眸却给段姝焉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人散茶凉,花颍慈懒散地靠坐椅上,瞧着眼前人,旭日和风拂起发丝,轻吻眼角,勾勒眉型。

“两军交阵,虽说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可对方阵型当真是变化莫测、难以预料,三处重击寻攻占点进行联合作战,并利用侧翼联防,我欲收整军队切断其军队主力与她的联系,她却反而以方阵拦截包抄。”

“我又换冲轭阵专攻其一处薄弱,是以杀出重围,但……”

葛卫故作停顿。

“但……”

花颍慈伸出手指轻轻将面前的白旗移动至行如弯月的黑棋中心,“她却故意入了这偃月阵的陷阱。”

“兵败于你。”

葛卫盯着棋盘上的局势,未在出声。

与此同时,台下不甚丢了玉簪来拾的段姝焉则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秦女公子……

竟是故意输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