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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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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挪开的一瞬,扑面而来的是被激荡起的灰尘,呛的人睁不开眼,秦祉忍不住咳了两声,手中举着灯具,朝着漆黑一片的密道中探去。

数年不曾见日,也未有人烟,此时密道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地灰土味,如枯槁深渊,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位闯入者。

秦祉面纱围住小半张脸,深深吸了口气,便要往里进,倏而手臂一沉,她回眸看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腕:“怎么了?”

“一刻钟。”柏萧鹤说,“若是密道那边并非舆图上的布局,一旦发生意外,即刻原路返回。”

“多了。”秦祉笑了笑,“半盏茶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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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可真是......”张陏斜靠着凭几,嘴角虽然笑着,可眼神却冷了下来,“真是让我没有一刻安生。”

“张先生病着,属下前来打扰属实不妥,可如今反贼兵临城下,阮相国望您给支个招,看看该如何抉择?”

张陏接过小厮递来的披风,搭在肩头,闻言倏尔轻哼一声:“皇宫可增派人手保护天子了?”

“是,郎中令、卫尉、中尉皆亲临带队戒备。”

张陏敛眸沉思几许,复而又道:“阮相国在府内,可也有护卫?”

那人笑答:“屠中郎将相随,倒也......”他犹豫了片刻,惊疑道:“您的意思是?”

张陏不再看人,只说:“我的话,也不上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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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阮义蹙眉呵斥,“叫你去问清楚,怎么不明不白的就回来禀报?”

那人连忙下跪:“相国恕罪,只是张先生确实未曾直言,属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阮义的脸色阴沉地仿佛滴墨,盯着那人沉默半响,脑海中才依稀闪过了张陏的话:

“只是臣有一点,需提醒相国,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视线绕着扫了一圈,竟忽而察觉到了什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莫非这话,所言并非壶甲关一战,而是......都邑?

阮义猛地从席间起身,面前小厮一惊,连忙恐慌地跟着仰头看去:“相国?”

“叫屠玉来,情况有变。”阮义抬手一指,命令道,“叫人把张陏给本相绑来!”

这个人,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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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出什么事了?听着都邑的风声,怎么瞧着这么吓人呢?”侍女手中提着纸灯,脚步轻快地从廊下经过,轻声交谈着。

“谁说不是呢?”旁边的侍女接话道,“我刚刚偷偷从前院那探听到消息,说是全城戒严呢!好像是什么反贼要造反?”

“可若是寻常反贼,如何会闹的这样大?听市井上传,说是各路诸侯一齐诛讨相国......”

“哎!不要命了,这话也敢说?”她连忙东张西望了几眼,训道,“你可千万不要再提起此事,省的让有心人传到相国耳朵里,当心......”她用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无声无息地示意。

“那边那两个人!”赫然一道声音闯入,两名侍女手心瞬间冒出汗来,浑身僵硬地回过头,只见一侍卫朝着二人走过,“你们两个,深夜在回廊做什么?”

“这是内院!”侍女强忍着畏惧之意反驳,“你一男子如何擅闯内院?惊扰了夫人,相国定会罚你的!”

“相国如今忙的焦头烂额,哪来的功夫去管你们。”侍卫冷笑一声,他抬手一指,继续说,“今夜可能会动身前往别处,一会儿侍卫会来护送,叫你们夫人准备着。”

“前往别处?是要去哪里?是相国的命令吗?”

“想活命废话就别这么多。”他威胁道。

“你是说,相国要侍卫护送我前往别处?”陈夫人穿着中衣,轻声道,“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侍女一边为陈夫人梳发,一边解释:“那侍卫说的不清不楚,我也不敢细问,只是从昨儿个起,这城内的确乱做了一团。”

陈夫人抬眼,带着点期许:“如此说来,若趁乱......”

“万万不可,夫人!”侍女连忙摇头,“我知道夫人您在想什么,可如今他势力尚在,外面守卫颇多,只凭你我一介手无寸铁的女子又能如何?”

要命……

秦祉面无表情的平躺在榻下,看起来颇为安详,唯有黑暗之中露出一双明亮的眸,一眨不眨地从缝隙中盯着那主仆三人。

侧着脑袋,脖子都要断了。

听这意思,阮义要将自己妾室今夜转移他处。

秦祉微微眯起眸,是他过于爱慕此人,还是他也要跟着离开,亦或是...障眼法?

“……总之,夫人无论如何都要先保全自己性命才是。”那侍女絮絮叨叨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无。

有完没完了啊!

快走吧…快走吧……

窗外夜色已深,怕是即将亥时,秦祉只觉得自己再这样躺下去,怕是直接睡过去也说不准。

时间一分一分,度秒如年。

所幸赶在她疲倦的前一秒,那陈夫人终于有了动作,缓缓从妆奁前起身,叫左右侍女搀扶着,推门而出。

秦祉终于从床榻下爬出来了,距离柏萧鹤那半盏茶的时间,早就过去不知道还能喝下几壶了。

虽然从人家床榻下滚出来的行为看起来真的很像个登徒子,秦祉轻轻叹了口气,摸着黑摸索起来。

变了。

室内陈列变化很大。

似乎找不见原来的半点影子。

窗户外连接一片后花园,从廊下绕过,翻个墙入目便是松柏苍翠、碧水横行,绕亭台楼阁流淌,往来侍卫三两成行,警惕性却并非多高。

秦祉轻巧地支着窗沿,无声落地,像一片黑影,融于夜色之中。

那翻墙的举止,竟逐渐与小小的身躯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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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跑!”一道脆生生地,少年明亮的声音后方传来,“别跑那么快,叫爹看见了,倒霉的是你哥我!”

风声嗖嗖从耳边吹过,掀起额角碎发,迎风奔驰,暖阳余晖落进眸中,宛如碎金,星光点点,她笑着回头喊道:“他要是责怪你,我替你说情不就好了!”

“什么时候好用过!”身后少年崩溃喊道,他趁着前面那人转弯减速的瞬间,冲上去揪住了她衣领:“过来。”

“啊!”她慌乱之中转过头,附赠了一个看似乖巧的笑,只不过那双眼睛跟只小狐狸一般,黑漆漆的眼珠转的飞快,被面前半大少年无情止住了,“只看一眼就料到你指定憋着坏招呢,我告诉你...”

他用手点着她的脑袋,一字一顿道:“别、想、了!”

“啊秦赜!你别戳我脑袋!”

秦赜胡乱揉着她的头:“没大没小,叫哥。”

这是年仅十三岁的秦赜和九岁的少年秦祉。

当时的天子,还处在燕隋帝时期。

燕安,十三年,春。

满城绿意盎然,如山水墨画卷,徐徐展开,呈以勃勃生机之景,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相国府。

青晥手中抓着秦祉跑掉的银簪,跟在后面:“女公子,你的发簪都掉了!”

“听到没有,还不放开我,我要去找女官姐姐重新梳妆!”秦祉小手胡乱拍开秦赜,眼睛睁的很大,“快放开我!”

秦赜一身黄河琉璃云纹玉绸氅衣,青梅拐子海棠盒花边内衫,腰间青金石玉佩连刻金丝链,三只玉戒戴于指节,浑身透露着尊贵的气质。

他微微弯下身子,将声音压低,凑近道:“今天爹在书房处理公务,你要是今天不惹事,明儿我带你出府玩。”

秦祉动作一顿,抬眼瞧他,不太信任的样子:“真的?”

秦赜一双秋水双眸,眼角微勾、眼波流转,笑一分则动人,冷一分则傲骨,年纪尚且不大时,便已经有了秦氏嫡长公子的范。

“我还能骗你不成?”秦赜理着她微微凌乱的头发,“我今儿还要去学宫,你实在无聊,就叫青晥陪你出去玩。”

青晥算是秦祉的小青梅,自幼时便跟着秦祉一同长大,是襄州皖南人士,只可惜幼年被卖,早已不知家眷姓名,年纪大抵比秦祉大了那么一二岁,也是两个小姑娘碰着头猜出来的。

“女公子,咱今儿出门不太好吧?”青皖重新为秦祉将头发梳好,将那银簪插上,小声道,“你昨天才在洛水街的小巷子给人家揍了,他们说不准一直在外面游荡,就为了堵着你呢。”

“怕什么?那是他们活该。”秦祉轻哼一声,拂了拂衣袖,挺直身子说,“走!”

“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在这都邑城内胡作非为。”

都邑城齐聚天下王公贵胄,朝廷当官者皆出自天下士族门阀,中原九州的势力尽数仰视这小小的都邑,而在这期间,人被以出身冠上履下,化分为三六九等。

“昨天那个小孩她没来?”洛水街上,一行穿戴富贵的小孩齐聚在此,为首的人面色并不好看,抱着臂冷眼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兴许是听说和哥乃堂堂五世三公周氏一族的小公子,怕了不成?”

“哈,昨个儿那么嚣张,逮着和哥一顿打,今天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了?”

周和面无表情地缓缓回头盯着他:“......”

“你是不是......癫智啊?”旁边的小公子怼他好几下:“怕他发泄不出来,上赶着找骂呢你?”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失言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周和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头命令:“叫他们去搜,一旦发现那人重新出现,马上给本公子拦住了!”

“本公子要让她知道,这都邑究竟是谁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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