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仲气呼呼地与安以轩相反的方向走,腮帮子鼓起,念叨道:“什么眼神啊!莫不是有毛病!老子曾经也是英姿飒爽!虽然老子的相貌出众,那也是男人的英俊。”
那个乡野村夫还傲慢不已,喊他也不回应,什么人啊。
善仲气呼呼地走着,经过卖鱼的一个摊贩,鱼在大的木盆里游动,摊主从水里捞起两条不太精神的鱼放在铺着大块的叶子摊位上。
摊主热情道:“这位大姐,你看我家鱼的个头!”
“嗯,来条新鲜的,我看那条就不错。”
摊主和提着菜篮子的妇女正在针对鱼进行“价格商讨”。
善仲看着桶里的鱼愣了愣,想起安以轩那条无辜的鱼。
安以轩怎么说也算他半个救命恩人,虽然钱是他自己的。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的鱼也不会掉。
善仲看着那些新鲜的鱼,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衣袋。他大爷的,刚刚太爽快把钱都给完了,这下子身无分文的,别说鱼了,包子都买不起。
善仲最终挪步离开了。
另一边
安以轩却有些发愁,这条鱼是买来给爱吃鱼的奶奶的。
经过一条河,他停下来,站在河边,两岸一片绿油油的,清澈的水哗啦啦往下流。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双手却搭上他的肩膀……
安以轩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鼻青脸肿的脸,那一头卷发正是刚刚在街道上遇见的人。
“喊你一路了也不应一声!你是聋了吗?!你大爷的,害得我跟了一路。”眼前这位出口就是优美语言之人正是善仲,“跟也跟不上。”
这个人跟着他干什么?安以轩上下打量着善仲,离开的时候他虽然灰头土脸但是不至于现在这样子鼻青脸肿啊,走路还一瘸一瘸的……
安以轩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善仲一想到刚才的事情似乎更加暴躁了,不耐烦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别扯开话题!我就问你我喊了你一路,你怎么不应我!”
要知道他一路跛着,好几次险些跟不上安以轩。还是趁着安以轩站在这河边发呆的时间,善仲才追上的。
安以轩看着善仲的唇开开合合,随后轻声道:“实在抱歉害你唤了一路,在下确实是耳聋之人。”
什么?!耳聋?!他居然真的是个聋子?
眼前这个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男子竟然听不见?!那他刚刚不还是很正常地和人说话吗?
善仲哑口无言,抱怨的话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他挠挠头,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一路叫他他都毫无反应,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听不见而已……
那那那他怎么有时候又听得懂别人说话?
安以轩看善仲面露疑惑,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自听不见后便习了唇语,所以看着你们说话,大多时候能懂得你们说些什么的。”
唇语这么厉害啊。
“原来如此。啰,你的鱼。”善仲将鱼递过来,“这鱼被一个孙子捡走了,不过他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被小爷我逮到了。”
这条鱼用一条绳子从腮边穿进去,绳子从鱼嘴中出来,善仲就这样提着那根绳子,递给他。
“这条鱼不是我的那条。”安以轩实诚道。
这条鱼与安以轩之前买的不是同一条,而且个头比原来的大一些,不仅个头,连种类都不一样……
闻言,善仲翻了一个白眼,咬牙道:“不都是鱼吗?你接不接,你不接老子丢了!”
安以轩看着他鼻青脸肿的脸,衣上隐隐约约似乎都还留有些脚印。他本想拒绝,但是瞥见那绳子在善仲手里勒出的红印以及善仲脸上“你敢不接我就敢给它扔河里”的表情,还是接了。
善仲拍了拍手,一脸轻松道:“好了,现在我们两个两不相欠了。”
安以轩面露犹疑:“说来惭愧,安某还不知你姓甚名谁。”
“你只管拿鱼就行,还管我叫什么?”
“那怎么行,相逢即是有缘。”
善仲看向自己面前这个高近六尺的男子像个文弱书生一样说话,真的十分怪异,没想到还是一个文绉绉的乡野村夫。
“你们这些人真麻烦。”善仲捋了捋自己的卷发,抬头道,“听好了,爷的名字叫善仲。”
善终?
正常人谁会起这个名字?
善仲见安以轩神色不对,猜到他肯定想歪了,咬牙道:“不是你想的那个!不分伯仲的仲。”
安以轩面露尴尬:“啊,抱歉。”
“行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小爷我就走了。”善仲转身就要离去。
“那个天色已晚,这附近并没有住店的地方,善兄可有去处?”
善仲刚刚从重欢馆出来,身无分文,无处安身,他烦躁道:“天大地大,哪里都能睡。”
他说完一瘸一瘸地往走到前方的岔口,看了看左边的路,又看看右边的路,挠了挠头。
安以轩的目光落在善仲走路有些跛的左脚,凝思片刻,开口道:“善兄!”
“又怎么了?”善仲头也不回冲口而出道,倏地他想到这个安以轩听不见。
善仲转头看他,重复了一遍:“又怎么了?”
安以轩提着鱼走上前去,邀请道:“天色将晚,善兄现在行动不便,我家离这里不远,善兄如若不嫌弃,不如先到我家歇息。”
善仲在听到“行动不便”这四个字的时候,顿时挺直腰板站好,搭在左腿上的额左手也收了回去,反驳道:“谁行动不便了?大爷我脚好得很很,行动如风。”说着还跳了两下。
落地时,善仲感觉自己的脚踝仿佛崴了一下,皱着眉老实站好,也不再蹦跳了。
就这此刻,一阵咕噜咕噜声从善仲的肚子里传出来,善仲略微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心念道:还好他听不见。
善仲将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倏忽地想到安以轩是读唇语的,便将手放下来,故作矜持道:“既然你一片诚心,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
没多久就要天黑了,这周围荒山野岭的,要赶路也先将就一晚,明天再说吧。
安以轩笑道:“那我给善兄带路。”
善仲一瘸一拐地走向他。
“善兄需要帮忙吗?”安以轩说着要伸手去扶他。
“不用不用。”善仲躲过他的手,想也不想拒绝了。
安以轩也不勉强,配合善仲的脚步,两人并肩行走着。
一老妪撑着拐杖站在门前张望,身后是一座简朴的木屋,屋顶盖的是瓦片。
安以轩看见奶奶站在门前等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了两步意识到善仲行动不便,便又慢下来。
这个时候一只狗突然从院子里跑出来扑到安以轩身上,又叫又跳,尾巴甩来甩去,激动得不知所以。老妪也慢慢走上去,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善仲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
安以轩上前扶住老妪,向她介绍道:“奶奶,这是我的朋友,叫善仲。他腿脚受伤了,我就请他在我们家休养几天。”
修养几天?善仲可没打算在这个破地方待这么久。
安奶奶和蔼可亲道:“来我们家做客啊?好好好,孩子,快进来坐。”
善仲挠挠头,乖巧道:“奶奶好。”
安以轩和安奶奶都错愕了一下。
随后安以轩牵着奶奶,善仲则站在安以轩的旁边帮他提着鱼,三人一起进了院子,那只狗也蹦蹦跳跳跑进去。
一会后,安以轩在一边洗菜。安奶奶则和善仲坐在院子里休息。
安奶奶和颜悦色道:“孩子,你是哪里的人?”
“额……这个说来话长。”善仲低着眼道。
“你和阿轩是怎么认识的啊?”
“奶奶,街、街上认识的。”善仲支支吾吾道,“我、今天遭人殴打,是安以轩出手相救。”
安奶奶“哦”了好长一声,继续问道:“那你是做什么的啊?”
善仲怔了一会,眼神瞟向别处,小声道:“我……”
这个老人家问的善仲及其别扭,他瞥了一眼正在洗菜的安以轩,忙道:“我去帮他吧。”
还没等安奶奶开口阻拦,善仲就已经急忙跛着脚朝安以轩走去了。
“这里有我就够了,善兄腿脚不便,还是去休息吧。”安以轩看着走来的善仲道。
善仲回头看了一眼正注视他和安以轩的安奶奶,忙道:“不不不我来帮你吧。你看有没有我能干的,随便什么都行!”他不想再回去接受安奶奶调查户口般的审问了。
“那劳烦善兄帮我剥个蒜。”
“行行行!”善仲开始捣鼓起来。这个时候只要不让他单独和安奶奶待在一起,干什么都行。
善仲低头一看,那只像土一样的颜色的大黄狗正在不停地扒拉着他的鞋子,仿佛在刨土一般。
善仲皱眉,抬脚踢了一下大黄的腿,没怎么用力,只是想把它赶走。
“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剥蒜。”
结果大黄怒了,咬住善仲的鞋尖,四只腿用力,就开始往后扯。
“欸?”善仲一把抱住身边的柱子,正要开口,下一秒大黄就一把将善仲的鞋扯开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