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叶宛一针见血的提问，思静羞涩地点点头。
叶宛摇头叹道：“二八年华，情窦初开，将仰慕当成爱恋也很自然。只是你要知道，女人一生的幸福，都牵系在良人身上。”
思静一怔：“姐姐的意思，陛下并非良人？”
“我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他的身份，注定不能给你一份纯粹的感情。我且问你，你是否愿意做这御花园百花中的一朵？”
“我——”思静想到这是叶宛的暗喻，一个“不”字再说不出口。
“很矛盾，原本不愿意，但想到是为了陛下，又愿意含笑饮毒酒？”叶宛了然地说出她心中所想。
“姐姐懂我。”思静轻声承认，又问了句，“莫非姐姐与我同是天涯沦落人？”
“诶？”叶宛本想开导思静，被这么一问，瞬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含笑饮毒酒，可不就是说的她与凌轩如今的状况？
然而，她这些日子与凌轩在一处，是真的开心，至于“毒酒”之毒何时会发作，她想都未曾想过。
以己度人，她又有什么立场劝说思静不去飞蛾扑火？
叶宛释然地猜测：“思静你可是从太妃娘娘那里听到了什么？”
思静点头：“姑母对姐姐你赞不绝口，给我讲了你同太师大人的事。姑母原本并不想我进宫，说我的性子不适合宫廷。我自己也不敢奢望，只想将对陛下的思慕悄藏在心中。可听了姐姐你的故事，我又心生希望。连血海深仇都可以跨越，我的胆怯和陛下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呢？与其相忘于江湖惦记他一生，我选择相濡以沫站在他身后，祈盼他偶尔回眸，眼中有我。”
叶宛震惊。
既是因为，她之前似乎低看了思静，更是因为，思静的想法，很危险。
“对帝王一往情深的后宫女子，古往今来没几个有好下场。”叶宛得先给思静泼泼冷水，以防小姑娘就是涉世未深一时头脑发热。
思静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问：“若是姐姐你，会如何选？”
“我？”叶宛愣了愣。
“嗯，若太师有朝一日登上帝位，姐姐你会为求有个好下场，弃太师而去吗？”思静神情认真地反问。
叶宛忙向四周看了看，还好除了凌轩，周围没有别人。
这个思静，看着胆小，说起话来还真是百无禁忌。凌轩登上帝位这种假设，绝对是整个大周朝最大的禁忌，要是被人听去了还得了！
不过，这也是思静的长处。刚刚她在御前一番直言不讳，凌峥鸣非但没被触怒，反而对她态度大有改观，这背后的缘由颇值得玩味。
也许思静对凌峥鸣的单恋，并非如飞蛾扑火那般绝望。
叶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不记得思静还在等她的回答。
“我赌，姐姐不会。”思静替她答道，“姐姐不会因为惧怕帝王之爱，便离开太师。”
“当然不会。”叶宛目光灼灼道，“我非但不会离开他，还会为了捍卫自己的感情，亲手扫除一切障碍。”
思静看着叶宛，脸上写满羡慕：“姐姐很有信心呢。可惜我没姐姐这么有本事，也没姐姐的幸运。陛下只要肯分给我半分怜惜，我就满足了。”
“本事可以学，幸运不能只等着上天垂怜，要靠自己争取。”叶宛神色一敛，郑重出声，“思静，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确定想要留在凌峥鸣身边，做他的妃子吗？”
思静重重点头：“我确定。”
“好，我帮你。”叶宛慨然道，“虽然我这人凡事由着性子惯了，并不能如太妃娘娘所说，教给你什么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达成心愿。”
“姐姐……”思静只觉得心间有股暖流流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家中并无姊妹，又是陈太妃唯一的亲侄女，堂叔堂伯家的姐妹们来找她，总是带着这样那样的目的，纵有血缘相连，互相之间总觉得隔着层什么。
与叶宛，不过是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却能得真心相待，谁说自己不幸运了？
眼见思静眼圈都红了，叶宛也跟着无措起来。
她从小到大与爹爹哥哥还有凌轩亲近，除了嫂嫂、筱禾和师父江落云，几乎没同女子打过太多的交道。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她竟这么容易就将思静弄哭了？
“那个，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嫌弃我身份低微能力有限就好。”她讪笑道。
思静使劲儿摇头，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虽能力有限，但保证你不被其他后妃欺负，我还是有办法的。”
叶宛说的是事实。让她对付蛮横找茬之人，无论男女，她都有的是办法。可让她哄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饶了她吧，她是真的不会。
她求助般地回头望向凌轩。
凌轩爱莫能助地摸摸鼻子，转过头去，装作突然间对眼前四处飞舞的蜜蜂产生了好奇。
“对不住，姐姐，”思静抹去腮边眼泪，“姑母说过，我不是小姑娘了，不可轻易流泪。陛下见了，肯定要生厌的。我只是一时没忍住。”
“忍不住就不要忍。你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背井离乡独自入宫前途未卜的，不容易。想哭就哭，哭完就好受了。”叶宛张开双臂，“来，姐姐的怀抱借给你。”
凌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长臂一伸，将一方手帕塞进思静手里：“这个借你，擦擦脸吧。”
叶宛疑惑，凌轩何时变这么好心了？还是，他看上了人家小姑娘？
她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
凌轩丝毫不察危险，煞有其事地宣布：“抱歉，叶宛的怀抱，是我的。恕不外借。”
思静和叶宛对视片刻。
叶宛还处于怔愣的状态，思静小脸一红，细如蚊讷地出声：“太师，姐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多谢姐姐今日陪我说话，改日我再来拜访姐姐。”
说完，几乎是小跑着一路离开。
“阿轩，”叶宛嗔怪，“这还当着外人的面儿，咱能注意一下言辞吗？人家还是个纯情的小姑娘，被你吓跑了。”
“娘子与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只回头看了我两眼，我还以为娘子不把她当外人，而忘了我这个内人呢。”凌轩闷声来了句。
“诶？”叶宛哭笑不得地摇头。内人外人是这么用的吗？
只是这样的凌轩，未免太可爱了些。
“阿轩你，吃醋了？”她语带调笑，试探着问。
“没有，”凌轩撇过头，“早膳是辣的。辣萝卜，辣豆腐。”
她向周围扫了眼，确定四下无人。
“阿轩你看，那是什么？”她向一旁指去。
凌轩果然侧过头。她趁机踮起脚身子向前探，樱唇自他唇畔蜻蜓点水般地滑过。
凌轩后知后觉，难以置信看向她。
她舔了舔嘴唇，回味片刻：“嗯，酸的。确实吃醋了。”
凌轩摸着唇角不说话。
叶宛捂着嘴偷乐了一阵儿，感叹出声：“阿轩连小姑娘的醋都吃，也是非常可爱了。”
“娘子，”凌轩忍不住纠正她，“我不吃小姑娘的醋。我-要-吃-你！”
叶宛身后便是一整片花海，姹紫嫣红，好不漂亮，很有些像她在梦中见过的那些绮丽风景。
然而她即使在梦中都没试过，被凌轩直接推倒，仰卧在了花丛中。
许是担心她被花枝划伤，他一手拦在她腰下，一手捧住她的脸，然后，俯下身来，两人的鼻尖一寸寸靠近。
“阿轩，这里是御花园……”明明是自己挑的头，这会儿她却慌张无措气焰全无。
“娘子，你刚才不是确认过，周围没人。来的路上我听宫女姐姐说，今日是哪个后妃的生辰，所有宫人都过去领赏了。”
凌轩继续向下俯身，眼看两人的鼻尖就要相触。
“会压坏花草，阿轩。”叶宛抵住他胸口，软声相求，“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不会，你听，花草们在说话。”凌轩神秘兮兮道，“它们在说……”
叶宛狐疑地竖起耳朵去听，骗人的吧，花草会说话？她怎么没听到？
“唔——”唇上一热，趁她不备，凌轩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直吻得她措手不及。
与之前两次的浅尝辄止不同，这次他吻得甚是霸道，不给她丝毫反抗的可能。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原想推开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勾住了他修长的颈项。
花瓣在眼前飘舞，天地似在旋转。她愈发觉得，这恐怕真是个梦。
直到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他的目光仍灼灼然停留在她脸上。
“阿轩，扶我起来。”她伸出手，正色道。
凌轩自是不愿：“娘子，书上写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良辰美景莫辜负’。我还没亲够，花草们也没看够呢。”
这都是什么浑话！叶宛摇头失笑。
“你先扶我起来。”别看他身形偏瘦，这般压在她身上，她还真是半点力气都用不上。
他无奈，只能依她所言，将她扶起。
叶宛轻推了他一下，微笑着问：“阿轩，这回换我在上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