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霍安瑾还睡着,方抚月跟陈贾聊了没几句就闭上了嘴。
方抚月一边扶着霍安瑾,小心不让他磕着碰着,一边掀起了车窗上的小帘子,看着窗外的月亮胡思乱想。
她又杀人了,这是第二次亲手杀人了,或许她就是这样一个天生心狠手辣的人吧,爹娘要是知道他们的女儿是这样一个人,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她很可怕吗?还是会心疼她呢?
方抚月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天的事她是一定不会告诉方怀云的。
怀云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需要好好保护的弟弟,所以怀云只需要知道她在宫里过得轻松快乐就好了,至于这其中她吃了多少苦又经历了多少危险,这不是怀云该知道的事情,他只要就这样乐观积极的活下去就好了。
回到宫里后已经是月上中天了,虽然霍安瑾已经沐浴过了,但方抚月还是安排了人伺候霍安瑾沐浴,自己则领着陈贾将马车里的东西归置好。
然后方抚月又趁着霍安瑾沐浴的功夫,安排好了值夜的人,以及明天当值的人,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收拾收拾休息去了。
但是方抚月刚睡着没多久,就听到了‘嘭嘭嘭’的敲门声,方抚月随手披了个外套就走到了门前。
“谁?”
“姑姑,是我。”是陈贾。
方抚月听出来是陈贾的声音,疑惑的打开了门:“你这急匆匆的是出什么事了?”
“殿下他做噩梦了。”
“……”方抚月打着哈欠将门关上了。
陈贾眼疾手快的将门挡住了,然后着急忙慌的解释。
“殿下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惊醒四回了,奴才们实在没办法才让我来找姑姑您的。”
方抚月这才重视了起来,但是之前霍安瑾也没出过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确定能不能解决.
但是再没把握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方抚月赶紧换了身衣服,跟着陈贾赶去了霍安瑾的寝殿。
方抚月到来的时候,霍安瑾又一次陷入了噩梦,眉头紧皱嘴唇发白,身体也一直在挣扎着,值夜的宫人满眼惊慌的看向方抚月,手足无措。
看到她们害怕的样子,方抚月挥了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则坐到了霍安瑾的床边。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擦去霍安瑾额头上的汗,然后一边抚摸着他头顶的发丝一边低声安抚道:“殿下,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您不必害怕,奴婢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您的。”
方抚月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她除了这么做也不知道怎么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要是还不行那就只能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然而霍安瑾居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陈贾很惊讶,方抚月也很惊讶,没想到安慰小时候的霍安瑾用的方法,居然现在依旧适用。
又因为值夜的宫人已经下去了,所以今晚的值夜干脆就是由方抚月来。
这一晚霍安瑾又做了好多次噩梦,每次都要方抚月轻声安慰加摸摸头才能平静下来,以至于这一晚上方抚月基本就没离开过霍安瑾的身边。
第二天一早,霍安瑾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了坐在脚踏上笑脸盈盈看着他的方抚月,霍安瑾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醒了,还是依旧在梦中。
因为这一晚上,他一直梦到被人追杀的场景,他跑啊跑啊怎么都跑不掉,以至于惊醒了好几次。
但是后来,每到他跑不动的时候,方抚月就会出现,像小时候一样将他抱进怀里,然后那些追着他的人就消失了。
眼看着霍安瑾呆呆的坐在床上,方抚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殿下?您醒了吗?”
霍安瑾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疑惑的问道:“弦月,我记得昨天晚上值夜的人不是你啊?”
方抚月点了点头。
“确实不是奴婢,但是殿下不是做噩梦了嘛,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办,就着急忙慌的找到了奴婢,然后就…换成奴婢值夜了。”
“那你赶紧去休息吧,今天由陈贾陪我去上书房就行了。”
方抚月倒也不推脱,径直告辞离开了,毕竟整整一晚上她连个盹都没打,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方抚月这一觉就睡到了日落西山,醒来后她看了看时辰,正好赶上了霍安瑾从上书房回来的时间,就干脆去到东宫的门口等着霍安瑾。
霍安瑾也正因为方抚月不在,觉得哪哪都别扭,这下子可高兴了,快步走了过来,拉着方抚月的手分享起了今天在上书房里,他跟霍环还有霍珞讨论的一些趣事。
到了晚间,虽然方抚月并不是很困,但毕竟第二天白天还要伺候,所以方抚月还是早早的上了床,试图强行入睡。
然而方抚月虽然入睡成功了,但是意义并不大——霍安瑾又做噩梦了,所以陈贾又来找她了。
方抚月这次倒是没有打哈欠,而是精神奕奕的叹了口气。
“就照着我昨天的来你们都不会吗?”
陈贾讪笑着回答。
“我们是按照姑姑您昨天的来的,但是不行,不管是谁上殿下都没有平静下来,我就差没有将贵妃娘娘身边的宋嬷嬷请过来试一试了。”
方抚月只好换了衣服过去,但是离奇的是,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内容甚至一样的情绪,她们怎么都没办法安抚住霍安瑾,但是方抚月就可以。
结果可想而知,这天也是方抚月值夜。
接下去的两个月里,方抚月开始尝试各种方法安抚霍安瑾,比如让宫人穿她的衣服,让宫人用她的熏香,让宫人模仿她说话的腔调,让宫人完美复刻她的动作及力度。
但是不行,所有的方法方抚月都试过了但都不行。
然而方抚月又是东宫的管事宫女,总不能以后东宫里的事跟着她的作息走吧,她只能将一些事交给了陈贾负责,还将荣养着的苏嬷嬷请了出来帮忙。
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就在方抚月想着要不要跟郑晚溪说一声的时候,宫里出了个天大的好消息——楚嫔怀有身孕了。
这下子宫里可就热闹了,毕竟楚嫔跟郑晚溪不和已经是宫内公开的秘密了,之前楚嫔一直没有孩子,都敢跟郑晚溪针锋相对,日后有了孩子,那不得凡事都要争个你死我活?
而且霍同泽在得知楚嫔怀有身孕后,一改往常后妃怀有身孕时可有可无的态度,对楚嫔的肚子可谓是视若珍宝。
楚嫔说想吃什么,龙肝凤胆也给她找来;楚嫔说想听人弹琴,后宫里所有擅长琴艺的妃子就得随时等候她的召见;楚嫔说她的宫殿太吵,跟她同住一宫的妃嫔就得连夜搬走。
霍同泽现在对她,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过万幸的是霍同泽还留有一点理智,在楚嫔要求太子霍安瑾去太庙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的时候,霍同泽没有答应。楚嫔要求后宫地位最高的郑晚溪为她抄写佛经百遍的时候,霍同泽也没有答应。
所以整个永和宫上下都很是轻松,依旧各做各的事。
楚嫔知道永和宫对她怀有身孕这件事毫无反应后气得不行,只觉得这是郑晚溪在嘲讽她肚子里的孩子‘子凭母贱’。
这怎么能忍!
于是楚嫔又闹着让霍同泽给她举行盛大的生日宴,最好将全京城的王公贵族都请过来。
霍同泽竟也陪着她闹腾,不过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好强迫人家参与宴会,加上谁都知道楚嫔跟郑晚溪不对付,所以各家来的人并不多,有的家族干脆直接派了个侧夫人过来应付,甚至还有直接没来的,这就让楚嫔更生气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方抚月跟陈贾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但是笑着笑她就停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或许可以利用楚嫔将景王逼出来。
要知道方抚月入宫已经10年了,这再有3年就满25得出宫了,然而这10年间景王就入宫了一次,那就是霍安瑾被册封为太子的时候。
但是当时有霍同湛在捣乱,方抚月根本没有注意到景王的到来,之后景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总之就再也没入宫过了。
以至于这些年方抚月每每想起了都悔得牙根痒痒,天狗食日多么好的一个借口啊,她居然光想着解决霍安瑾的事,把自己的正事给忘了。
秋狩景王倒是年年都去,但这不是霍安瑾第一次去秋狩就遇刺了嘛,方抚月自己都自身难保,更别说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了。
要是接下去的3年里她找不到机会刺杀景王,出宫之后她可就是平民百姓了,接触到景王的机会那更是少之又少了。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方抚月琢磨着,既然现在霍同泽这么看重楚嫔,那么一旦有了合适的时机,她是不是就可以旁敲侧击的怂恿楚嫔,让她跟霍同泽提出要将皇室成员全部召进宫来,然后就可以趁机行事了。
方抚月耐心的等着。
不过楚嫔那边还没等到消息,方怀云那边倒是等来了一个消息。
——他要参加县试!
方抚月总觉得有些早,毕竟方怀云才12岁,她在宫外的时候可从没听过12岁就参加科举的。
但是看着方怀云兴致勃勃的脸方抚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然后鼓励他,但是离开前方抚月却去找了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