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雪销云霁,万物复苏,春雨绵绵不绝,窗外的桃花开得格外鲜艳,转眼就是三月,冯大夫依旧没有返回,赵芸整日里守在药房里看医书、练习针灸属实是忧闷不已,便想着自己去屿道义诊,只是想到师父临行前的吩咐加之上次周与烟遇到的纨绔之事,赵芸觉得自己不应该独身前往以免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便缠着母亲要雇一个护卫。
只是找护卫不是那么简单,要多方考验人品和能力,苏雨晴以前从来没这种经验,家里又都是女眷,芳华宫事后,赵棉本也想着去找些护卫,只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若是有女护卫,那便是万事大吉了,只可惜女护卫寥若晨星,哪里能找得到。思前想后便准备去找白无霜借人,赵芸长期在吴府,与吴府里的小厮们都很熟悉,因着吴致练武,也时常鞭策着那些小厮,使得都有些拳脚功夫,再者他们从小被卖到吴府,都是有卖身契的,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霜儿,我有事要求你。”苏雨晴带着自家店铺最新研制的口脂和香粉来到吴府,刚一坐下便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白无霜打开香粉一闻,是上次和她随口提起的栀子花香味,难为她竟然真的制出来了,“说吧,什么事情?”
“冯大夫不是一直都没有回来吗,芸儿她便想着自己去义诊,只是屿道那里,以往有冯大夫一起,我倒放心,这如今她一个人去我哪里肯放,便想着请个护卫,只是到底不熟悉,怕唐突了,就想问你借个人陪芸儿一起去。”苏雨晴说着。白无霜也严肃地坐直,思考着谁比较合适。
“吴一,吴三,吴十这几个人倒还有点拳脚功夫,要不都去吧。”白无霜认真说着,苏雨晴掩面笑了起来:“这么多人,倒是太引人注目了些,一个就行。”
平日里,自己对这些小厮也不太注意,基本上都是跟着吴致厮混,这要挑出一个,白无霜倒还犯了难。绿柳见白无霜迟迟不开口便提醒道:“吴一那小子虽说和少爷学了点皮毛,只是少爷素来宠他,倒生出个急躁粗心的性子,吴三平日里少出门,拳脚也稍逊,倒是吴十为人还算老实听话,和芸小姐也熟悉,功夫也不错,待平日里再多调教一番,便更是无忧了。”
听完绿柳的分析,两人都一致选定了吴十。
第一次跟着芸小姐出门义诊,又担着保护芸小姐的职责,吴十整个人都绷得直直的,恨不得全身长满眼睛时刻观察着靠近芸小姐的人。
“你不要那么紧张,这里大部分人我都认识的。”赵芸宽慰着吴十,吴十只是支吾地称是,还是不肯放松紧绷的神经,郡主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若有差池,自己哪里还有脸活下去,只可惜自己功夫一般,想来日后还要抓紧训练才是。
又来到屿道,推开小院的门,没有想象中的杂乱和灰尘,院子好像被修整了一番,连之前破旧的桌椅也换成了新的,赵芸让吴十把药箱放在桌子上便准备去喊屿道的人,吴十亦步亦趋地跟着,不肯离开赵芸,赵芸知道他是好心,便也无奈地接受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刚来到院门外,便看见刘大婶在外面站着,见着赵芸高兴地上前:“芸姑娘,你来了。”
“刘大婶,今天就只有我一个人,师父他还没回来。”赵芸回道,顺便解释着,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来义诊,虽然之前师父也常让自己单独看病问诊,可那时候师父一直在旁边,大家也愿意这样,现在师父不在,赵芸其实有点担心没人会来。
“那,冯大夫他没事吧。”刘大婶紧张地问。
赵芸摇摇头,笑着说道:“师父他没事,只是要晚点回来,我想着这么久了,大家的药可能用的差不多了。”看出赵芸的忧虑,刘大婶爽朗地笑道:“多亏的芸姑娘还想着我们,前几天张大叔他背货时摔倒了,可能是人老了,腿青了一大块,只喊痛,歇了两天又去了,现在都紫了。”
“那劳烦大婶和大家说一声。”赵芸着急地说,心里也有些许愧疚,早知道自己便不该只想着可能面临的难堪,而是应该将病人的身体放在首位才是,若是自己一直不来,也不知有几个人能狠下心去看病抓药。
来到桌子前,赵芸郑重的坐下,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已任,面对诊治用药应当慎之又慎。所以这次义诊对于自己不能把握或者不能确认的情况,只是给予对应症状的药材,准备下次义诊再来察看。来的人虽然比预料的多一点,但是终究还是比之前少许多,赵芸收拾好药箱,想着吴十辛苦,便准备请他吃一顿。吴十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在旁边看着,什么都没有做,看赵芸认真的模样,一点也不怕脏不怕血污,吴十心里也是十分敬佩。
“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让芸小姐破费呢?”吴十背着药箱跟着赵芸身后,宽阔的身体能够完全遮住赵芸,但是却像个小兔子般瑟缩着。
赵芸抬起头,拍了拍他的胳膊:“做的很好嘛,再说我也有些饿了,母亲平日里不让我在外面小摊上吃,这次我们偷偷地吃。”赵芸调皮地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吴十高兴地点点头。
两人走到一家小摊子边,要了两碗羊肉汤和几个包子,许是上午真累着了,赵芸将一整碗汤和两个包子都吃完了,只是站起来却觉得有些撑,索性下午没事,两人便慢悠悠走着,这条街离屿道较近,小摊贩也比较多,各色吃食和小玩意儿都是主街看不到的赵芸也乐得多逛逛,以往和师父一起自己哪里能做主闲逛,现在有了机会,自是随心而动了。
走到一个小巷子旁忽而听见有人在哭,赵芸站定脚步问:“吴十,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有女人在哭。”吴十仔细听过后回道。
赵芸只觉得哭声格外悲伤,想着走近一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十连忙挡在赵芸面前,小声地说:“芸小姐,我先去看看。”赵芸点点头,默默地跟在吴十后边,走了几步路,在一堆杂物后面发现了一个蹲着哭泣的女人。吴十左右查看,发现只有这一个人便放心地让赵芸前来。
“姑娘,你怎么了?”赵芸走上前去蹲下,轻轻地问着。那女人却像受到惊吓般一直往那堆杂物里躲,赵芸发现她的额角和手上都有伤痕,衣服好像也有撕破的痕迹,便十分关切地继续询问:“是有人打你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去报案?”
“不,不,不。”那女人急忙挥着手,又赶紧遮住脸,“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着了,不要报案。”
看着女人闪躲的眼神,赵芸想她一定不会是摔着了,但是她不肯报案的话自己也没有办法,想着还剩下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便起身在药箱里找了起来。“我是个大夫,你不用害怕的。这些膏药涂在伤处,可以化瘀止痛。”赵芸说着把几瓶药塞进那个女人手中,女人怯怯地看着赵芸,慢慢止住了哭泣。
“但是这些膏药不多,十天后我会在屿道那边的小院子里义诊,你要是还有需要的话可以去那里找我。”赵芸真切地说着,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慢慢地将她牵了起来,仔细看她脸上的伤,一些是旧伤一些是明显的新伤,赵芸心疼不已,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赶紧回家擦药吧,你衣着单薄,别着凉了。”女人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往小巷深处走去。
回到家里,赵芸还在想着这件事,怕女子是遭遇了什么恶人的威胁才不敢报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才好。晚上吃饭时,和大家说起这件事,苏雨晴怕赵芸卷入麻烦事,劝说赵芸不要多管,能够帮她医治已是善心,万一因此让自己陷入险境,那她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听芸儿说,那人身上旧伤叠着新伤,怕是不止一次被打,但是即使这样还是不肯报官,要么是受到威胁不敢报官,要么是亲近之人所为不肯报官。”赵棉娓娓道来,“若是受到威胁,她肯定不愿说予人听,我朝律法规定必须由伤者或其家人报官,不可由不相关的旁人代理,她不愿去,我们也没有办法,若是亲近之人所为,按照律法也不会入罪,只能算是家事加以调解,若外人插手,还可能被反咬一口。”
赵芸听着,眉毛渐渐拧了起来,好像自己确实无能为力,不过她从小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想不通竟会有亲近之人行如此毒手,想必是那女子受到了威胁也未可知。
过了十日,赵芸怀着心思又来到了屿道,只是义诊结束后好久仍未看见那女子前来,看着太阳渐渐偏过去,赵芸想自己可能思虑过多了,其实那女子的处境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也不一定,“我们走吧。”赵芸轻轻地说着,吴十背起药箱便跟在了赵芸身后。
刚走出门,赵芸只是随意低头一看,竟见那女子靠着墙坐在地上,胳膊上还渗出了丝丝血迹,“吴十,快,我们一起把她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