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过去,赵皖已然好得差不多了,为防留下病根,楚芊芊坚持让她多休息几日,这些天,五组的人和各位师父都来看过赵皖,唯独是蒋寿,一次都没有来过,赵皖知道蒋寿肯定是在生自己的气,虽然自己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但还是决定要主动去和蒋寿道歉,只是这几日里蒋寿一直忙得不见人,让赵皖根本找不到机会。
这天才喝过药,赵皖想着快到下学的时候了,便准备提前过去看看,还未出门便见蒋寿推门而入,赵皖有些惊讶,慢慢走上前去,小心地喊道:“指挥使。”
“伤好了吗?”蒋寿问着。
赵皖赶紧拍拍胸脯,示意自己很好,“都是些皮外伤,早就好了。”
“幸好只是皮外伤。”蒋寿幽幽地看着赵皖,“若是不止皮外伤呢?你以后该如何?”
赵皖不敢再说话,说实话她确实没想到这一层,按照牢头想要整死孙商艾的情形下,下一步,说不定就是断手断脚了,如果公主没有及时赶到,真是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你啊,我说过多少次了,离那个公主远一点,不要和她有交集,你倒好,竟敢帮忙瞒着孙商艾的女子身份,帮她进入考场,幸好皇上没有怪罪,不然,你以后还如何参军啊。”蒋寿继续说着,想到赵大将军被人陷害而亡,心下更是难过,作为赵家唯一的指望,他是一定要看着赵皖走上赵大将军的那条路的,所以才会在当上指挥使后将赵皖也弄进护卫司,只有把赵皖放在他身边,他才能放心,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屡屡失控,卷入她不应该在的地方,这让蒋寿又急又气。
赵皖愧疚地低下头,但是眼中满是不服输的倔强:“师父,我并不是帮公主,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是对的,值得我去做,哪怕是大皇子让我做,我也是愿意的。”
“这件事与你何干,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可是与天下女子有关,能够为她们博一条路,我觉得很值得。但是我确实考虑欠当,没想到他们竟敢用私刑。”赵皖说着还是低下了头,“对不起师父,我以后会考虑得当的。”
“没有以后,你也知道你走得不容易,若不是赵大将军,你以为你现在在干什么,不过是在苏府里苟活罢了,你还不念着赵将军的恩,继承他的遗愿好好拼搏吗,果然不是赵府的骨血,成不了才。”怒气上头,蒋寿着了急什么胡话都说了出来,说完才觉得不妥,赵皖垂着头忍着泪,或许以前她有伤心痛苦过自己不是赵将军亲生,可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不论是父亲、祖母、母亲还是姐姐,他们永远会是自己的家人,而他也明白蒋寿的心情,父亲突然逝去,作为父亲的好友和副将,蒋寿一直都很伤心却总是压抑着,他希望自己按照父亲的脚步一个印一个印地走下去,可是自己也是一个人,一个有思想的人,不可能和父亲一模一样,她只是有些伤心,直到现在蒋寿仍旧把自己当作父亲的影子来看,而不是赵皖这个人。
门外的几人挤在一起偷听着,水水听见这样的话顿时黑了脸,而青果和绿水却是一脸的迷茫:“指挥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你们来的晚不知道,赵皖不是赵大将军亲生的,是养女,刚开始时锦都还传得沸沸扬扬,不过时间久了,大家也自然地把他们看做一家人了。”柳无笙解释着,又不爽地说:“不过这老头子说话也太过了。”
“什么,这样啊,那指挥使确实说得太过分了。”青果也撇着嘴,有些替赵皖不平。
“好了好了,快走吧,指挥使走过来了。”绿水提醒着,几人立刻跑到了一边躲了起来。蒋寿走出门,心思不宁地站在门前,他想或许自己应该和赵皖道歉才是,那种话只是自己着了急,一时口快说出来的,并不是本意,可是一时之间又放不下长辈的身份来低头,只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又走了。
见蒋寿走远,青果从另一边跑了出来,敲了敲门走到房间里,赵皖立刻迎了上去,虽是一副笑脸但是能看出来眼中有淡淡的悲伤,青果上前去拉住赵皖的胳膊,欢快地笑着:“我瞧着是好得差不多了,柳无笙弄了好多的菜,要来喊你一起去吃呢。”赵皖转变好心情,看着门外两个人影晃动,便答应了。“干脆,就回去住吧,楚师父也说差不多可以了,明日便可一起训练了,不然小心落下了课程。”青果说着,赵皖早就迫不及待了,十分高兴能够早点回去训练,想来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就拿了几件衣裳便走了。
柳无笙和绿水两人站在门外默默等着,青果环顾了一圈问道:“怎么水水呢?先回去了吗?”
柳无笙撇撇嘴,无奈地挑了一下眉,绿水则是指着院门外道:“刚才看她急忙忙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了。”
“算了,我们先回吧。”青果拉着赵皖,几人便一起回了兰苑。
见蒋寿离开,阮水水一路跟着,起初心神不宁的没有发觉,后来发现阮水水一直跟着自己蒋寿也有些生气,知道水水肯定是想着为赵皖鸣不平,便加快了速度直奔自己的书房,水水一路跟着,在到书房的时候抢先一步跨了进去,蒋寿无奈只好和她谈一谈。
“指挥使,您不该那样说赵皖,她是欠缺考虑,没有保护好自己,但是她的初心没有错,她当大将军的意愿也不会变,您这样说她有考虑过她的心情吗?”水水恳切地说着。蒋寿依旧是板着一张脸,似乎怎样的暖阳也不能使他心头的寒冰融化:“心情?她需要顾虑情绪吗,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就应该想到后果。”
“您这样说,可见这么久您还是不能了解赵大将军的内心,将军心里是安抚社稷、百姓平安、家庭和睦的大爱,不是一个将军的虚名,可是现在您为着这样的一个虚名,如此对他的女儿,他泉下有知也会说您的不是的。”水水皱着眉,激动地喊着,她被将军所救,虽然相处不多,但是将军身上总是有让人舒心的光辉,他怜悯每一个可怜的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肯定是不会愿意拿起刀剑的,可是蒋寿只看见他战场上奋勇拼搏,却不能了解他平日的温柔善良。“皖儿她是将军悉心教导的女儿,不是将军的影子,她有自己生长的方向,请您不要再利用皖儿对您的师生情来禁锢她的行为了。”水水说完便赶紧走了,偌大的房间只留下蒋寿,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赵大将军那年临别前的嘱咐,“我要去一趟俞城,我的女儿就交给你来训练了,你一定要好好教她。”好好教她,他履行了诺言,好好地教她练武了,但是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了,之前将军就说过自己太过淡漠,战场上这样很好,可是平常这样就不太好了,“还是要多些耐心和怜悯之心。”将军总是这样对自己说,可是直到将军逝去,自己好像还是不能做到。
急匆匆回来,水水一进兰苑便见柳无笙和绿水两人靠在一边看着赵皖和青果在练剑,虽然重伤初愈但是赵皖的剑法依旧顺滑有力,只是跟着青果练习一遍便记住了招式,两人一前一后,手持长剑,身形如鹤,轻盈似燕,转身跳跃,挥手之间,只听见剑鸣阵阵,寒光粼粼。
“不是要吃饭吗?怎么又练起来了。”水水走向柳无笙问道,柳无笙慵懒地靠着墙,手抱着剑,无奈又戏谑地说道:“还不是在等你吗。”
“等我做什么,小心菜凉了,坏了肠胃。”水水有些心虚地说道。
柳无笙走上前去拿剑挡住了两人:“好了,两位小姐,该吃饭了。”
活动了一下筋骨,赵皖感觉身心都通畅了不少,便收起了剑,和几人走到了柳无笙所在的四号房,满桌子的鸡鸭鱼肉、新鲜果子和糕点,香气混着袭来,竟也不觉得杂乱,反倒让人胃口大开,“真是难为你们,弄了这么许多来。”赵皖心里有些感动。
“还是谢谢这位公子吧,我们可没干什么。”青果张开双手,挥舞着指向柳无笙,柳无笙便也趁着气氛摆出骄傲的模样,“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青果最烦他的纨绔模样,便不爽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几人便说说笑笑地吃了起来。
九月初,吴府特意为吴致准备了送别宴,说是宴会,也就是请了赵府的人。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终究也有些危险,况且相聚的日子一下子就减少了,欢乐的氛围里难免就夹杂着些忧伤。自从那天从朝乾河边回家后,周与烟静坐了半夜,月光如水安抚着她躁动惶恐的内心,她将往事一一想过,也尝试着去幻想未来,好像有他在的时光似乎更值得期待。她再次拿起针线,绣了一个竹叶图,做成了香包,不愿他常怀忧思,只愿他平安如意。
最后一顿晚饭,满桌子都是吴致爱吃的菜,他向来不挑食,做好的东西都能吃上几口,白无霜眼眶微红,还是笑着说总算是开始有出息了,吴致端着酒杯,站起了身,还是大咧咧地笑着,将酒杯举向白无霜:“母亲,我走后还愿母亲能多多保重身体,勿要多思,待有机会,孩儿一定会回来看望母亲的。”说着,一杯饮下。再来一杯,又敬苏雨晴和赵棉,两人客气地站了起来,白无霜赶紧让她们坐下:“晴姨和棉姨,往后也要多麻烦你们照顾了。”两人有些动容连忙点头,也喝下了酒。第三杯,吴致敬了绿柳和冯大夫,感激他们从前的照顾也委托她们日后继续好好照顾母亲。
白无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苏雨晴拿出手帕帮她拭泪,“好了好了,总该不久便要回来的,大家还是高兴点,我们一起喝一杯。”苏雨晴活跃着氛围,大家一起站起来喝了一杯。几人吃吃喝喝不觉就有了几分醉意,散了席,几位大人便在正堂里说着话。周与烟有些害羞,让明翠将吴致请到亭中,自己则拿着香包静坐着等待,她没有饮酒但是却也红了脸庞,微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也扰乱了她平静的心绪。吴致虽有些醉,听了明翠的话也醒了大半,怕酒气侵扰想着去换身衣服,明翠却是不停地催促着,万一夫人叫人,急匆匆地,错过了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