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芷荞尚有一丝清醒，冷静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婉言笑声凄厉，与之前轻柔文静的样子大相径庭，轻蔑笑道，“我是谁你不配知道。”然后指了指兰若明，“他知道就行，虽然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好歹死之前做个明白鬼。”

兰若明不紧不慢的看着白婉言，问道，“所有菜你自己都吃了，是哪道菜下的毒？”

白婉言轻哼了一下，“告诉你也无妨，菜都都没毒，是茶里有毒。我知道你早就疑心我，这两天赵顺一直盯着我，买菜都要跟着寸步不离，不就是怕我有什么动作？可是先算万算，你们没料到我早有准备。”

赵顺疑道，“原以为咱俩这两天一起搭伙做饭不错呢，没想到你竟然防着我？我倒是真不明白，都是普通的叶子，你怎么下的毒？”

白婉言看了赵顺一眼，“哼，这时候了还跟我演戏了，难道是想求饶？来不及了！听说过滇藏异草滴水草吗？叶子跟普通梧桐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汁液有毒，妙就妙在，两滴只会让人昏迷，三滴就能要人性命。我知道一举一动都被你盯着，所以动作极其小心，好在多滴一滴汁液，你应该是看不出来。吴姑娘喝茶喝的早，所以晕的快，你们喝的晚又有武功，还能清醒一阵呢。”

赵顺环顾四周，看到吹雪因一入座就喝完毒茶，已经趴在桌上昏迷，吴芷荞因只喝了几口，尚有神志。兰若明和徐振看起来毫无异常，想必药效还未发作，遂淡淡笑道，“多滴一滴我确实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心怀叵测，在你做完之后就把茶杯换了位置。哦，对了，换的就是你和我们公子的杯子。”

白婉言吃了一惊，接着又放声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方才停歇，“你以为我那杯没事吗，哈哈哈哈。我本来就没准备活着回去，怕你看出端倪，只在两杯里多滴了一滴，你猜是哪两杯？真是多此一举，你把两杯有剧毒的调了个有什么用！”

赵顺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疯女人！为了下毒，竟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徐振起身欺向白婉言，喝道，“快拿出解药！要不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婉言嗤笑一声，“此药游走全身，一时三刻立时毙命，哪有什么解药？我一个求死之人，还怕你不成！”

吴芷荞此时已经几近昏迷，为了保持清醒拔下簪子狠刺自己的胳膊，殷红的血霎时间浸透衣衫，宛如一朵绽放的牡丹，“你是前朝反贼，你跟着我们就是为了害他性命吧。”

白婉言斜了看了一眼吴芷荞，笑道，“你倒是女诸葛？我是哪里暴露了痕迹？”

吴芷荞闭眼努力凝聚心神不睡过去，“你第一天来太急于表现自己勤快能干，所以做了一桌大菜。我当时就疑心，你说你义父是江湖卖艺的，一个江湖卖艺的糊口都难，在哪学会的如此繁复精致的饭菜的，因为生怕冤枉了你，所以不敢断定。直到昨天下午，我突然记起看的前朝杂记，你那道炙肉，其实名字叫‘玉笛吹箫’吧，那是前朝长公主所创的名菜，非宫中之人恐怕只知道名字，见都没见过。

确定了你的身份，一切都有迹可循。我先前疑心你是徐振一伙的，但是后来看赵顺处处与你一道，就知道你们并非同路，否则定会放心你独自行事，何苦找人紧盯？再想到你先是卖身葬父在前，借机支开吹雨，接着就粮仓起火，然后你顶替吹雨跟着我们一同来到江宁，一步步严丝合缝。又想到你说吹雪送那个孩子往返只需三四天，想必你们已经准备好趁这段时间起事吧。”

白婉言眼中闪过一丝嘲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又怎么样？”

吴芷荞面上露出清妍笑意，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你没有得逞，他的那一杯茶我已经换成了普通茶水。”

此言一出，白婉言突然止住笑声，眼睛猩红，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吴芷荞咬牙说道，“你没听错。你把茶杯位置摆的整整齐齐让我端进去的时候，我就知道猜到茶里有文章了。所以趁你转头布菜的功夫把他的茶倒了。”

白婉言似是不信，“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要救他？”

吴芷荞面色苍白，看了看兰若明，眼前一片模糊，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回答，“安王是天潢贵胄，当今圣上的亲哥哥，无论外间传言如何，他并没有实际的逆反之举。而你是前朝逆党，烧毁朝廷粮仓在先，害人性命在后，我必要阻止你……”说罢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白婉言惊怒交加，吼道，“我还道你怜我孤苦，对我体贴周到，是以不忍要你性命，没想到你竟然坏我大事！”接着从袖中掏出短刀，向吴芷荞砍去，突然空中飞来一双筷子，劲力极足，白婉言手腕一振，短刀脱手。

兰若明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笑道，“你不必责怪旁人，你的茶我根本没喝。”

白婉言难以置信的抬头，心中情绪起伏不定。

兰若明靠在椅背上，玩味的看着她，“你以为你沏的茶，我会喝吗？”

白婉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惊叫道，“原来你突然说要去荆州，是逼我们出手！”

徐振在旁边笑道，“皇上早就料到你们本是准备今晚下手，所以故意说中午就走，逼得你兵行险着。”

此语不啻惊雷，白婉言拳头紧攥，咬牙切齿的说，“好深的谋算，你既然一开始就怀疑我，竟然能等到现在。”

兰若明眼神冰冷，语气却异常温和，“让我猜猜，是安王跟你们泄露了我的行踪吧？城中已经安插好了你们的势力，本是想等你一声令下就一举起事吧？”

他紧紧盯着白婉言神色变幻，冷笑道，“还真让我说对了！他想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盟友这么愚蠢。”接着又道，“不妨告诉你，朕的亲兵已到城外，就等你们起事后一网打尽。我猜你并不是公主，但是我会对外宣称前朝公主起兵谋反伏诛，你死了就是前朝公主死了，以后大晟朝，再也没有前朝公主这个人了。”

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天空又露出了放晴的痕迹。虽是凌晨时分，弯钩似的月亮在半空中挂着，但是远处连绵延续的山边已经晕染了一层红光，映衬的天空也如一段红色的流动丝绸，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

徐振伸了伸懒腰，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说道，“大事已定。忙碌了一天，皇上是否在江宁府衙里先歇一歇？”

兰若明眼角含笑，神采奕奕的道，“不了，我要回去看看她是否醒了。”

未进宅院，已看到外面将士层层包围，守的密不透风。将士看到兰若明和徐振，纷纷跪地行礼。兰若明心跳的飞快，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翻身下马，急冲冲的赶去西厢房。

看到西厢房房门大开，屋里空无一人，兰若明急问房门口守卫的士兵，“里面的人呢？”

士兵看兰若明脸色焦急，语气急促，马上伏地请罪，“回皇上，屋里的小姐两个时辰前已经走了。”

兰若明惊道，“走了？不是让你们好好看守宅院，保护好安全吗？”

士兵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皇上，奴才接到的命令是善待西厢房住的小姐。上风特意交代，她们不是罪犯，是贵宾，不要限制她们行动，所以她们半夜昏睡醒来后要走，我们也未敢阻拦。”

兰若明怒极，起脚把伏地的士兵踹翻在地，进屋查看，只见桌上只有一张字条。字迹娟秀，清雅秀丽，一看就是吴芷荞的笔迹：

长忆相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