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巡进入巴比伦塔之后的第五秒，顾雨霖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洛川宁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
他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桃花源。”顾雨霖明知故问，“你呢？”
洛川宁避而不答，“我过会就到。”
“瑾仪在旁边吗？”
洛川宁沉默一会，“我让她接。”
“不用。”顾雨霖不再逗他，“把江彦带上。差不多，小金毛该结束了。”
让他把祁星巡带走。
洛川宁听出她隐藏的意思，声音隐隐含着一丝欢喜，“嗯。”
他没让她久等。
在花茶泡过第三遍，所有花瓣失去颜色变成透明的时候，洛川宁穿过满园花香来到她面前。
身后跟着一串尾巴，他面色不愉。
“星神！！！”
瑾仪激动狂奔，越过洛川宁来到顾雨霖面前，“我好想你……”
她用目光细细描摹顾雨霖的脸，“太好了，你没有变。”
桑海沧田，物是人非，在这变化的陌生世界里还能有一个人是她熟悉的音容相貌，令她无比心安。
“不回潘多拉，找我做什么？”
“这个。”
瑾仪小幅度退后一步，“带忠心耿耿的下属来替他儿子求您大人有大量？”
萧全按着萧凛脑袋走上前，“大神，真是对不住。这死小子，都快赶上我当初的年纪，居然犯这么大错误。”
“就算大小姐原谅，我可不原谅。”
江彦脸上蹭的一块脏污没擦，火急火燎走到顾雨霖身边，“太过分了！连个提醒都不打！那可是黑羊寨！”
他生怕顾雨霖会心软，不停给洛川宁使眼色，又趁机给顾雨霖上眼药，“看老洛一身伤，还不计前嫌救了人。大小姐，这人必须给点惩罚。”
顾雨霖放下茶杯，走到萧凛面前，“知道该怎么做。”
萧凛垂着头，伸手在半空拉出巴比伦塔的投影，“知道。”
顾雨霖勾起手指，萧凛面前的巴比伦塔旋转着飘到她身边。
“等一下。”
萧全将自己的塔推到顾雨霖面前，“还有我，就当是我作为父亲的失职。我听说了，他刚进塔的那几年，都是您在照顾他。”
“我照顾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萧全笑容苦涩，“您这么说，我真是老脸都没处搁。”
顾雨霖手指横向划过两座巴比伦塔，半空中金色数据流随着她的动作飞向洛川宁，在他身周绕了几圈，最后消散。
萧全和萧凛的塔变得黯淡无光。
“我去看望芦会长。”瑾仪见顾雨霖重新回到伞下喝茶，拍拍萧全的肩膀，“带上你儿子，跟我一起。”
显然，顾雨霖不想与他们多说一句话。
无关人员离开，江彦在离顾雨霖最远的椅子坐下，“祁处什么时候能出来？”
顾雨霖示意洛川宁坐下，“快的话，几分钟。”
洛川宁将冷掉的茶水倒进花丛，重新装满山泉水放在炉上，拿起篮子走入花圃，摘下新鲜的重瓣玫瑰，挑选出最大最饱满的花骨朵放入漂亮白瓷杯，倒入温好的泉水。
其实这样泡出来的水没有味道，也不算多好喝，顶多杯中花朵像正绽放一样美丽。
可顾雨霖喜欢。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江彦盯着洛川宁做完这一切，百无聊赖。
这次的高强度进塔实在耗费体力，他脑袋一歪，直接仰头不顾形象入睡。
甚至还轻轻地打起呼。
顾雨霖见他睡着，拉洛川宁蹑手蹑脚走进花圃。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害怕被家长发现的小朋友，引洛川宁发笑。
馥郁的花香沁入心脾，他们在玫瑰花丛包围中心并肩躺下。
“其实，我不仅想把他的积分清零，还想把他丢进塔里，让他彻底自生自灭。”
顾雨霖翻身侧躺，一只手托起侧脸，另一只手虚按在洛川宁肩头。
她柔声问：“疼吗？”
洛川宁握住她的手，“上过药了。”
萧凛总是这样，自作聪明。
他把洛川宁丢进黑羊寨，不仅是泄私愤，也是为了逼顾雨霖出手救萧全。
只要顾雨霖进入黑羊寨，不可能对瑾仪无动于衷；救了瑾仪不救对瑾仪忠心耿耿的萧全，根本说不过去。
但他从来没想过一种可能。
洛川宁成功通关，顾雨霖也相信他能成功通关。
顾雨霖垂下眼眸，没有看洛川宁，“没有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委屈你了。”
洛川宁温柔回应她，“没关系，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不是。”顾雨霖伸手捏住他的脸，“重要的是你。”
洛川宁一愣。
心头泛起柠檬汁一样又酸又苦的情绪。
她总是这样。
说的话做的事，总是让他误解。
这么继续放纵他，他会忍不住索求更多。
就比如——
“那我能吻你一下吗？”
顾雨霖没有回答。
她直接探头去贴了一下他的唇，稍稍退开一点距离。
很近，近到两人气息交互，层层叠叠的裙摆压住洛川宁的腿，令他感到束缚。
“不止一下也可以。”她笑。
洛川宁再无顾忌，挺起上半身去吻她。
与其说是吻，他的动作更像是啄。
像只雏鸟，小心翼翼去啄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丽愿景，生怕动作大一点，美梦都会因此破碎。
就在这时，顾雨霖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这动作鼓舞了他，心头无形的禁锢消失，他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化为不存在。
仿佛这样才能安抚他，让他的恐惧暂时离开。
——他总是担心她突然不见。
不知道是多少次亲吻，洛川宁终于停下。
他抱着她，像是想要把她永远困在怀里。
但他不舍得。
“金毛从我这听了一个故事，还想听一个。”
顾雨霖问他，“我该告诉他吗？”
“我想听。”
顾雨霖看他肩头的红晕，刚刚他的动作牵扯到那里，明显伤口再次撕裂。
“你的伤……”
“我想听。”
“你刚从关卡出来……”
“我想听。”
顾雨霖指尖冒出金色光芒，被洛川宁按住。
“进塔后我可以自己兑换伤药。”
定定看他一会，顾雨霖起身挣脱他的怀抱。
洛川宁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脸受伤被她按在地上。
只是他被巨大的恐慌笼罩，没注意顾雨霖特地避开他的伤口制住他。
“那就好好休息。”
顾雨霖被他呆愣地表情逗笑，屈起手指刮了下他的鼻梁，“我陪你。”
洛川宁眨了眨眼，忙抓住她的手，“我现在就睡，别走好吗？”
“嗯，我在这。”
洛川宁这一睡，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头顶悬着一片美丽的星河。
星河之下，画中仙女正托腮看他，双眸比星星更闪亮。
“睡得怎么样？”
“好多了。”
何止是好。
睁开眼见到第一个人就是她，这是洛川宁梦寐以求的场景。
甚至有些不真实。
洛川宁起身动作不敢过大，说话不敢大声，甚至不敢与她对视，生怕打破美妙的梦境。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做过处理，睡过几个小时，疲惫的精神也恢复正常。
他朝顾雨霖伸出手，“我们去见祁处。”
既然她不想说，那就算了。
顾雨霖手心覆在他的手上，很温暖。
很真实。
洛川宁漂浮不定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我……”
他正想问顾雨霖饿不饿，渴不渴，发梢落下一道阴影，额头传来柔软的触感。
洛川宁瞪大眼睛，顿时说不出来话。
看见他的傻样，顾雨霖笑了笑，“舍不得走吗？”
洛川宁忙摇头，“不，别让祁处等急了。”
“没关系。”顾雨霖跪在地上，双手捧起洛川宁的脸颊，“让他再等一年他也乐意。”
她可是拿故事当萝卜钓那家伙呢。
“重要的是你。”
她再次重复。
洛川宁眸光闪烁，“我真的没事了。”
“好。”
顾雨霖松开手。
不同于玫瑰花的甜香味渐渐远离。
洛川宁没忍住，拉住她的手，“我——”
他好想再抱抱她，再亲亲她，甚至是更近的距离。
但他不敢。
顾雨霖像是看穿他的想法。
她不由分说反拉他的手，让他站起身，将食指点在他的唇中央，“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有些事，不必问我。”
洛川宁替她整理好衣襟，顺从地跟着她走出花圃。
大伞下，江彦已醒，仍旧保持仰头躺在椅子上的动作。
祁星巡手里捏着一根烟，在赵佑澍的注视下，不敢点燃，只能不停放嘴里咬一口。
“哟，终于舍得放下二人世界了。”
江彦抬起头，一脸嫌弃。
当然，这嫌弃是冲着祁星巡。
他不知道顾雨霖和祁星巡的约定，不解祁星巡在阴阳怪气什么。
他只想立刻回家洗个澡然后上床躺着，但是被迫呆在这一起等待。
“是你要听。”
顾雨霖一点都不惯着祁星巡，“不是我要说。”
祁星巡胡乱点头，“行，你说什么都对。”
顾雨霖看向赵佑澍，“怎么样？”
赵佑澍的脸色更白了。
“那孩子还需要历练。”
“不行的话，最好换一个。”
“好。”赵佑澍简单应了声，拿起椅背上的西服外套，“那我带金毛一起走。”
祁星巡震惊，“你再说一遍？”
“金毛，还是一起走？”
祁星巡不知道该骂赵佑澍跟着顾雨霖学坏了还是该骂顾雨霖出尔反尔，他不像洛川宁和江彦好好休息，太阳穴在砰砰直跳，“你！”
“不急于这一时。”赵佑澍好心提醒，“那道关卡早就被关上了。”
没有人进的去。
那个故事，永远也不可能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