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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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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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步奂和颜苗儿赶到时,从地牢的栏杆间隙望进去,一个蛮人正横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许久了。另一个蛮人则跪在他身边呜呜地哭嚎着,不知是因为同伴的死亡而哭,还是因自己也会在不久后死去而哭。

颜苗儿见状有些难过,但当她将注意力转回步奂身上时,却发现她脸色都不变一下,仿佛司空见惯了,又显得有些冷血。步奂听那幸存的蛮人嘴里不断地嘟囔着什么,便问颜苗儿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为死去的同伴祭奠,祈祷他死后的魂灵可以重返天空。”颜苗儿答道。

步奂点点头,神情似乎有些肃穆,但不一会她便叫来守卫:“把他们两个分开,我们要验尸。”

“在活着的那个面前,切开他同僚的身体?”颜苗儿惊道,“这未免太残忍了些。”

“不然呢?”步奂冷声道,“外头还有几百个守城兵等着我们去救。若是不在此验尸,就永远找不到真相,外头那几百个人也必死无疑了。”

颜苗儿没有说话,脸上似有不赞同的神色,但步奂已经蹲了下来,对颜苗儿伸出一只手:“刀给我。”

“刀给我。”记忆中,步隐也是这样伸出一只手,她见步奂没反应,转头轻喝道:“愣着干什么?把刀给我。”

“可是,剖开头颅这也太过……”

“你当医者是做什么的?”步隐轻哂,“你先得够狠,才能够仁,就像你先得下得去这个手,才能救他们的命。”

步奂摇了摇头,将母亲的影子从自己脑中赶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划开了眼前死去蛮人的皮肤。

地牢外,蒙泉正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正如步奂她们所料,营帐中被隔离的士兵已有些开始发狂。不过,他们一旦表露出些许发狂的迹象,就被提前守卫在营帐前的士兵用绳子捆住,因此这狂症倒传染得不快。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依然不多了。

营里的守城兵大都见过蛮人发狂的架势,而他们此刻见同僚表露出相同的情态,就算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慌乱起来。

领头的还是那个刀疤脸,此刻他见到白天还在一起筑墙的兄弟,现在已然神志不清、发了狂,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模糊的恐惧来。

他眯缝着眼睛,视线在隔离营帐的几个守卫身上逡巡了片刻,趁其不备,忽然冲出营去!

蒙泉眼疾手快将他拦住,随后一个扫腿将他放倒:“干什么!”

“放我、放我们出去!”刀疤脸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白天的神气,只是喉咙里发出一种似呜咽又似求饶的响声,“我不要留在这里等死……放我出去……”

蒙泉抬头,帐内的不少士兵看见刀疤脸的动作都站了起来,其中有些人甚至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态。蒙泉与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并不相识。若是这些被隔离的兵士全部和刀疤脸一样强行冲出,他绝对拦不住。

到时候,士兵陆续发狂,整个少微城都将陷入慌乱之中。

何况,除了帐中的士兵,城里的不少百姓都被蛮人伤过,他们会不会也有被传染的风险?

蒙泉不敢想。

他再度亮出耿霁月的军牌,一并冷着张横脸。但是这里的士兵在此之前多数不认识他。他们或许听过耿霁月的名字,但那又怎么样呢?此时此刻,狂症如一把剑垂悬在他们每个人头上。即使他们其中的有些人或许并未染病,但是恐惧已经驱使他们丧失了些许理智。

怎么办?

其中一个兵士暗暗坚定了眼神,做出一副要走出隔离营帐的架势,若是他起了这个头,那么后面的人就拦不住了。

怎么办?

眼看着他迈出了第一步,蒙泉忽然感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紧接着,那士兵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一转头,黎孟瑛不知何时已经从睡梦中苏醒,此刻正站在他身边。

“稍安勿躁。”黎孟瑛疲累而清晰的声音响在他耳旁,撒谎道,“军医已然想出了压抑这狂症的法子,此刻药材正在快马加鞭地往这送。就算有什么膳食,我也与你们一起,绝不离弃。”

黎孟瑛掷地有声,营帐内蠢蠢欲动的气息顿时被压制住了。蒙泉向黎孟瑛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黎孟瑛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又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打起盹。

这将是个长夜。

步奂满手沾着发黑的鲜血,面巾上也可见得喷溅状的斑斑血迹。此刻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双眉毛缓缓皱了起来。

那蛮人被剖开的大脑发黑,其中,正滚涌着数条半透明的小爬虫。若是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太出来他们的踪迹,但是此刻,步奂正用镊子夹起一条蛊虫,对着火把的光细看。

“蚀魂蛊。”步奂喃喃道。

“这是什么?”颜苗儿追问。

“顾名思义,一种能操控人心智的蛊虫。”步奂答道,“它不会主动寄生于人,但是如果在人头皮上涂上它爱吃的食物,它就会从头顶啃开一个极其微小、肉眼几乎不可察的洞钻进去,以人的脑髓为食。中蛊后,人首先出现头晕头痛的症状,会因此误以为自己发了热病。”

“不会主动寄生于人?”颜苗儿微妙地抓住这几个字,“这么说,这些蛮人是被什么人故意下蛊的。”

“恐怕是。”步奂道,“这蛊种得越久,发作越厉害。如果中蛊不久,后遗症最多是欠缺平衡、手脚不利索、失忆之类的,但是如果中蛊很深,人的理智就再也回不来,以至于死亡。这蛮人今天刚死,按照时间判断,大约是攻城前,就已经被种下了这蛊。”

“那守城兵又是怎么回事?既然这蛊虫不会主动寄生于人,那便也没有传染性,可是那些士兵的症状,又处处像这蛊虫在作祟。”颜苗儿道。

“我不明白。”步奂站起身来,转向那个还活着的蛮人,却开口问颜苗儿,“你能否和他商量一下,让我给他把把脉?”

营帐中,越来越多的士兵正丧失理智。

蒙泉如捆鸡仔般又捆住几个发狂的士兵后,终于忍不住频频望向地牢的方向。他知道步奂和颜苗儿正在其中验尸,得专心,不能受打扰,但是眼前的局势顾不了他想这么多。他将黎孟瑛摇醒,让他略管一下营帐中的局势,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地牢,却看见,地牢前的守卫不知何时已晕了过去。

他心中顿觉不妙。急急冲进地牢。

在颜苗儿的耐心沟通下,那蛮人终于点了头。此时药效已经在他身上渐渐失去了作用,他的身形正在恢复正常。但是蚀心蛊被种了太久,他的理智已然只剩下一丝,勉强维持着和颜苗儿的沟通。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让步奂将两指搭在他手上。

咚,咚,咚。

步奂感受着眼前这蛮人的脉搏,他的脉搏虽然和守城兵又相似之处,却并不相同。在他的脉象之中,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作祟,他就好像一个气球在不断涨大,但是却在蚀心蛊的作用下控制不了自己的任何状态,最终的结果只能是骤然爆炸、然后走向死亡。

咚,咚,咚。

地牢中却仿若响起了另外一种声响。沉闷的撞击地面的声音。虽然这种声响很轻,但是对于步奂来说,已然响得心烦,她努力想排除这种声音带来的干扰,却骤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她听过黎孟瑛走在地牢中的声音,那是响亮的金属碰击声,绝不是这种沉闷的声音。

那么,来的人是谁?

下一秒,匕首出鞘,凛冽的刀风直逼眼前!

“小心!”颜苗儿厉喝一声,下意识甩出一记手刀,想将来人的匕首打落在地,却因为力道不够而没能成功。那不知从哪蹿出的人一身夜行衣,出刀记记果断而狠辣,颜苗儿挡在步奂牵头,被他利落的刀风逼得连退数步,但关押蛮人的囚室已在最后一间,眼看着退无可退。

忽有一支袖箭破空而来,那刺客下意识转头,手上一松,颜苗儿趁此机会又是一记手刀,“啪嗒”一声,刺客手上的匕首应声而落,紧接着,蒙泉的利剑从后刺来。那刺客身手却矫健无比,在两手空空的情况下堪堪躲过了蒙泉的数次出剑,蒙泉第五次出剑时,他顺势往剑上一踩,轻巧地越过蒙泉翻了个跟头,见情况对自己不利,竟转身就跑。

步奂僵立在原地,颜苗儿将她护在身后,见那刺客最终没了影子,颜苗儿才转头问步奂:“你怎么样?”

步奂没有回答,只一双眼睛缓缓地移向颜苗儿。

须臾,蒙泉才从地牢出口赶过来:“他大爷的,竟给那孙子跑了。喂,你没事吧。”

步奂依然没有回答。

颜苗儿的视线于是缓缓下移,才发现步奂那双切人像切肉般半点不会颤抖的手,此刻竟微微发着抖。

“耿将军是对的。我们军里有内应。”一柱香后,三人坐在篝火堆前,发狂士兵的喊叫正一阵阵从营帐中传来,甚为可怖。步奂依旧微微哆嗦着,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刺杀中缓过来,但是依旧道:“这恰巧证明我们的思路是对的。”

“什么?”颜苗儿见她突然开口,有些惊讶。

“这恰巧证明我们的思路是对的。关于药草,关于病症。”步奂说,“假设真有内应,那么从他的角度来看,完全没必要冒着暴露的风险贸然出手。如果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大可以看着我们错上加错。但是他见我们验尸、核对药堂被抢走的药草,便坐不住了,这恰恰证明我们是对的。”

“不知道李茂生拿到药草了没有……”月亮缓缓下沉时,颜苗儿嘟囔了这么一句。

片刻之后,三人又由李茂生的名字共同联想到了不好的猜测。

如果刺客刺杀他们未果,那么只要刺杀了李茂生,一样可以阻止他们的行动。

蒙泉暗骂一句,从军营中疾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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