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了苏酒家。

沈临澄停好车后，往旁边一看。苏酒将座位后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睡了。他的头朝沈临澄这边枕着，下意识皱着眉头。

沈临澄轻轻抓了下苏酒的手。

“等会，再让我眯一会。”苏酒反握住沈临澄的手，压着不放。眼睛却没睁开。

没有睡。

沈临澄听着，心道。苏酒没醉也不困。

这才晚上八点半，苏酒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也就是十五分钟之前。

昨天还是精神的，才几小时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华拾雾在接完苏酒的电话就走了，他一走。那间办公室就留不得外人。

沈临澄之后去了柒淮那里。柒淮全程冷着脸，就算他问什么，这人只会拿“这是苏酒的私事”堵他。

他们很默契地没去苏酒家。

柒淮说苏酒这会心情肯定不好，别去打扰他。苏明德说苏酒这会应该谁也不想见，别去打扰他。苏晚织也说，去了也不会开门，苏酒有自己的脾气，别去打扰他。

沈临澄没反驳什么，但其实他不是不想去苏酒那，而是他还没弄清楚这件事的细节。

柒淮说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锦华酒店，还是在苏酒出事那晚。沈临澄完全没有记忆，他得先搞懂。

他应该早知道些什么东西的，不该这么巧的。

沈临澄取了华拾雾的权限，要求锦华酒店把十年前的监控调出来。这个数据肯定被保存好了，他怀疑不仅华拾雾有，华家，苏家，甚至柒淮都有。柒淮不肯朝他透露一点，他就自己去拿。

酒店房间是没有监控的，贵宾所处的那一层也没有。所以苏酒露面的只有一小段视频。

苏酒进门，半小时后，苏酒在大厅和华拾雾打架。

画面里，柒淮是后来赶到的，赶忙拉住了苏酒，把人摁出了酒店。

沈临澄看到自己才从电梯口出来。

很明显，他没有记忆是很正常的，因为整件事刚好在他出现前一刻就结束了。

而柒淮说的和他见过一面，也的确是一面。在柒淮刚好拉着苏酒出门，回头瞪过华拾雾的时候，视线交错了一下罢了。

这段视频毫无意义。既歪曲不了事实，也改变不了谣言。

以至于这件事情，即便他当时就在场，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车里太闷了，苏酒。”沈临澄等了一会，唤道，“回家吧。”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苏酒，沈临澄感受到压着自己的手掌紧了紧。

半响，苏酒睁开眼睛，从车窗看着面前的别墅，然后收回手，开门。

“确实很闷。”

他等着沈临澄下车。

“不舒服吗？”沈临澄见苏酒不动，以为他头晕恶心，已经伸手探了探他额头。

苏酒乖乖让人摸，点了点头：“哪里都难受。”紧接着，等沈临澄手一放下，他就握了过去。有些茫然地喊了句：“男朋友啊……”

沈临澄一时间心尖有些触动，好像已经有些什么东西化了。

或许苏酒也意识到这种感觉，他加深了力道，十指交握。

“你要站在我这边。”苏酒抬起头，星辉落下，他眸光益深。眼尾有点红，有些小脾气地强调道，“沈临澄，现在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拾伍的表哥。你得站在我这边，好不好？”

又似命令又似委屈，沈临澄真没招。尽管他平常也没拒绝过苏酒什么。

他不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傻子，分不清善恶。之事苏酒说这话时，他脑内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就算苏酒真做错了什么，他也认了。

就算苏酒打算做错点什么，他也认了。

“好。”

苏酒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其实是我对不起他。”

沈临澄说：“有误会解开就好了。”

“不，解不开。”苏酒深呼吸一口气，低声喃喃，“他甚至十年都放不下这件事……我都道歉了，他还想要什么。”

沈临澄一怔，想琢磨这话的意思。

苏酒却很快回神，打岔地拉过沈临澄进门，脸上扬起一个不明显的笑：“一直站在门外傻不傻，男朋友。有你陪着我心情好多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哪？是柒淮说的？”

“苏伯伯打电话来了，托我照顾好你。”

“……臭老爹。”苏酒嘟囔了一声，“这么快就摸清你的身份了。”

酒宴上连招呼都没打呢，老苏总这么关注他？说实话，他都不是特别了解沈临澄的背景。沈姓的大咖……苏酒太久不关注这些了，也懒得再去查，没必要。

“……”沈临澄张了张嘴，但末了还是闭上了。

两人进了门，简单洗漱后，就准备睡了。

灯修好了——早好了，但沈临澄之前拿他当借口，现在还得给自己圆谎。苏酒自个先躺床上等着沈临澄在楼下捣鼓半天，人上来后，也没说什么。

苏酒没看手机里的消息，直接关机了。他盯着天花板，黑夜给房间按下了静音键，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被子褶皱的窸窣声。

他刚想说什么，就察觉旁边的沈临澄靠近了点。

他们谁一块已经有几天了，这会苏酒再没有紧张激动的感觉了。

就算沈临澄这会突然抱过来，应该也不会……

像是印证苏酒的想法，沈临澄搂住了他的腰。

“可以吗？”沈临澄的声音低哑哑的，吹出的气却是热的。

苏酒一瞬间全身崩得很直，不敢动弹。他长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还没到那一步！

再近一步，苏酒想，沈临澄再近一步，那他今晚去别的房睡好了。

不料沈临澄真的又凑近了一步！

苏酒：！！！

苏酒半点睡意都没了，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先走了，但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是沈临澄箍住了他？苏酒无措地猜。

不然他怎么一点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完了。

可是沈临澄却把自己的肩凑到了苏酒的头边，一只手绕过头顶：“可以枕着我睡吗？”

苏酒：……

那只手一直靠在他头上面，苏酒挪了挪，示意沈临澄放下来。

等苏酒自己调好姿势后，沈临澄又靠近了点，被枕的那只手还绕回来揉住了苏酒的肩。

当然，腰上那只手还没放下来。

这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苏酒背对着沈临澄，那人的胸膛压过来，他也能清晰地听到沈临澄的心跳。

和他的频率好像差不多。

“你之后想要做什么？”只听沈临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沈临澄在黑夜里，视线晦暗。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肯定道。

“我会帮你。”

苏酒猛地一回头。

看不清，但他感觉自己和沈临澄对上视线了。

沈临澄知道他会有所动作？！

“你……帮我？”苏酒不可思议道，“你要帮我什么？”

沈临澄抿了口气：“我看见楼梯那还有你和华拾雾的合照。”

苏酒呼吸一滞，脑海里闪过一些记忆。

那张照片是他初中的时候和华拾雾一起拍的，当时好像是篮球赛，他们配合得好，得了第一。他爸那时候刚好没事干，和他妈一块来看他打球。顺手拍下来的。

苏明德的照相技术不好，即便照片里的人有三百六十度的好看，他也能找出独特的那三百六十一度。当时自信的苏总还被苏酒数落了一顿。

不过照片还是没删，甚至打印出来了。因为里面的华拾雾拍得还挺好看的。

沈临澄提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你和华拾雾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对不对？”沈临澄一语道破，从他看见那张被保护得很好的相片起，他就赌苏酒不是因为误会逼走华拾雾的。

苏酒心很大，但不能触及底线。

如果苏酒真的不想和华拾雾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一张没用的照片，还挂着？

为什么要叫华拾雾“拾伍”？苏酒从来没这么对待过他。

“我帮你查真相。”沈临澄说，“水落石出，一切自有因果。”

“查真相？”苏酒哈地笑了一下，摆摆手，“别闹，你店里生意忙得过来吗？时间不够。再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那时候都没查出什么来，现在又能查出什么？别白费力气了。沈临澄，你陪陪我就好了，其他的不需要做，我自己会调理好的。”他无所谓道：“反正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看我大学，不还是好好的？”

“你有心结。”沈临澄笃定道。

苏酒霎时闭上了嘴。

沈临澄四个字，堵住了他一堆废话。

沈临澄不依不饶道：“我要——”

突然，他的话被打断了。

苏酒转过身来，比出一根手指对准自己的嘴，警告道：“嘘！”

“……”

“你说你到底是哪边的？”苏酒质问沈临澄。

“你这边。”

“是谁男朋友？”

沈临澄答道：“你的。”

“那你要不要听男朋友的话？”苏酒气道。“我能自己解决，你相信我啊。我只是今天稍微不好一点，我瞒了你一点事。但过几天我就好了，真的。沈临澄，你信我吧，你听我话吧。”

他双手合十，对沈临澄拜了拜。

手指尖还戳到沈临澄下巴了。

“你了解我的。”沈临澄一开口就让苏酒绝望地闭上了眼。“我不。”

如果苏酒想要摘他出去，那没办法，他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