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世界仿佛安静了几秒，苏落看清面前的人后，直接呆住了。

——怎么是他。

——那个贱男呢？

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张脸，而苏落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付清灼的侧脸被戒指划出一道伤口，很快渗出了血珠，苏落终于找回神志，尴尬又紧张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洗手间很宽敞，四周是隔间，中间放着一个软塌，有几个人正坐着休息，苏落一掌之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苏落脑中已经乱成了浆糊，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被辞退的背影。

付清灼看着苏落慌乱的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

原来她还懂得保护自己。虽然有点暴力。

思考几秒，他自觉无可追究，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在苏落眼里却有两种意思：

生气了？去找她领导？

没生气，回去继续玩。

——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苏落急得想拉住他，但又有点不敢，男人的背影快消失在转角，苏落赶紧追出去。

——上班第一天扇了老板一耳光怎么办？？？

今天他朋友开了最贵的一个卡，还消费了这么多，苏落觉得自己捅娄子是有一手的。

追着追着，苏落想到另一个问题，包间有厕所，他跑这么远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还刚好在她的这个隔间门口呢？

没等想明白，苏落已经把注意力转到了追他身上：“等一下！等一下！”

死之前让她先跟他说两句话吧！

苏落大声喊着，吵闹的音乐盖过了她的声音，男人脚步不停。

快跑几步，拉住他的袖子。

付清灼停住，回头。

她嘴巴张合，在说什么，听不清。

她作了个手势，示意去远处一个人少的吧台。

——不能让他回去，得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她为了这份工作排练了小半个月，要是第一天就被炒鱿鱼那简直太亏了。

苏落拉了他一下，没拉动，于是着急地看着他：“我们去那边说几句话！”

再拉，动了。

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苏落十分歉疚地鞠了一躬：“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因为刚刚有个男的一直跟着我，我以为站在门口的是他。”

付清灼不置可否。

苏落态度诚恳极了，恨不能在脸上都写满对不起：“今天是我第一天工作，失手打了你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可以现在陪你去医院！”

听到“去医院”三个字，付清灼眉头一紧，忍住想笑的冲动。

“说完了？”

苏落愣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付清灼淡淡说：“不用。”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苏落忙再次拉住他：“等下！”

付清灼看了下自己被她拉住的手腕，抬眼。

苏落忙松开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的脸说：“你的脸流血了。”

戒指划伤了他的下颌，一道细长的伤口，血珠渗出来聚在末尾。

苏落问吧台调酒师要了两张纸巾，犹豫地看向他。

要帮忙擦吗？

苏落眼神询问。

付清灼看了她两秒，偏开脸。

苏落垫脚，轻且快地帮他擦掉，又把干净的一张给他。

付清灼没接，直接走了。

苏落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

这人做事怪里怪气，说话也让人捉摸不透，这是消气了还是没消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厢，他回到原位置坐下。

包间又来了好多人，边上已经没位置了，只剩他身边还有空位。

苏落四处看了一圈，那个骚扰狂已经不见了，于是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坐下。

又跳了两次舞，大家开始玩游戏，输了的要用嘴巴传冰块。

从酒杯里捏出一块不大不小的方冰，含进嘴里，第二个人只能用嘴巴接住，传到几个人后，冰块就几乎化光，跟接吻无异。

苏落第一次见这种玩法，一时不太能接受。

“喔！”

本就不大的冰块传了几个人后变得更小，苏落认怂，被罚了好几杯酒。

身旁的气场一直很阴暗，他不玩游戏也没人敢开他的玩笑，他安静坐着看着大家玩游戏，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

酒喝了不少，脑子却越来越清醒，苏落逐渐想明白了他出现在那的理由：她。

看到她被骚扰，所以跟了出来，苏落喝多了，借着酒劲凑近他说：“谢谢，对不起。”

谢谢你看到我的困境，对不起扇了你一耳光。

付清灼看了她一眼，苏落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觉得他应该是听懂了。

苏落察言观色，感觉他应该是没生气，于是大着胆子追问。“为什么？”

是经常这样保护他人，还是因为她比较特别？把他的脸划伤了，回来也一声不吭，看起来很冷漠的一个人，心却很细。

“你喝醉了。”付清灼表情淡淡地说。

哼，转移话题。

苏落嘎嘣嘎嘣嚼着冰块。

她没醉，只是脑袋有点昏，但意识很清醒。

手机屏幕亮了。

【苏落，学弟给你送了一束玫瑰。】

是室友赵璇儿发来的消息。

苏落和付清灼同时看到了亮起的手机屏幕。

【不要，扔了。】

回完消息，抬眼对上了付清灼探究的眼神。

“？”

“你是学生。”付清灼说的肯定语。

果然全世界都会对学生放下戒备，苏落乐了，反说：“你不是。”

付清灼没有反驳，似乎是提了一点对话的兴致，问：“你是哪里人？”

问题有点突兀，但又在情理之中，苏落回答：“青岛。”

付清灼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他移开目光。

苏落问：“你呢？”

付清灼顿了顿，说：“法国，马赛。”

马赛？

不熟。

提起法国，苏落最想去的是巴黎。

她九岁那年，遇到一个法国巴黎来的人，那个人从海里救了溺水的她，还陪她玩了一下午，从那之后她对巴黎和法国印象都很好。

“你的普通话为什么这么好？”苏落问。

一个花衬衫桃花眼帅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苏落旁边，把她夹在了中间。

王硕眼睛笑得眯起：“在聊什么？”

说完又仔细看了看苏落：“你是新来的？”

苏落点头，王硕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说：“我们要去DJ台上玩，你去不去？”

苏落摇头。

“大家跟我来！”

王硕招呼着众人，潮水一般呼啦啦涌了出去。

包间一下子空了，突然只剩下了付清灼和苏落两个人，苏落感觉有点奇怪，好像刻意留下他们一样。

灯光不时打在付清灼的脸上，帅得很美的一张脸，带着男女不分的美感。

“你已经看很久了。”付清灼淡淡提醒。

苏落“嘿嘿”一笑，实心诚意地说：“可是你真的很好看。”

唇边起了一点弧度，是一种带着无奈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笑得让苏落心里像有只小爪子在挠。

付清灼问：“这是你搭讪的通用语？”

苏落极力否认：“我这是真心夸奖！”

“我小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很好看的人。”苏落啃着酒杯边缘回忆。

那天阳光很好，那个男生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那是苏落遇到过最好看的人了。只是过去太多年，记忆中的脸已经模糊，只记得那个人个子很高，长得像电影明星。

付清灼眼底滑过一丝幽暗，不动声色地问：“觉得我好看，所以给我毁容？”

哈，苏落没想到付清灼竟然会翻旧账，果然还是介意那一巴掌！

苏落头昏沉得厉害，她笑嘻嘻地以手作揖，垫在他膝盖上磕了一个头：“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错了。”

付清灼无奈轻笑一声：“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苏落趴在他膝盖上，“好吧，我有点头晕，可能喝了假酒吧。”

付清灼任由苏落趴在他腿上迷糊，给自己倒了一杯新的。

苏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戳戳他的脸。

快戳到脸的时候，被付清灼半路截胡，比她的手大很多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苏落任由他抓着自己，问：“你刚刚为什么不玩游戏？”

对心怀鬼胎的人来说，这是再适合不过的暧昧方式，她第一次玩这类游戏，虽然有点无下限，但要是他也输了，她不介意跟他接吻传冰。

——完蛋。

接吻念头出现的一瞬间，苏落绝望地闭上眼睛。

苏落你完了，你竟然被低级趣味诱惑，苏落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付清灼没有发现苏落的异样，淡淡说：“没有这种当众接吻的爱好。”

苏落被冷到，哈哈干笑了两声，继续沉迷在自己的懊恼中。

喉结轻动，付清灼低头。

她显然没有认出他。

当时那个眼睛亮亮的小女孩对他说：“我小名叫落落，大名叫苏落，苏醒的苏，落下的落。”

这是天意吗？在她溺于海水的时候，她遇到他，在他陷于虚无的时刻，他遇到她。

苏落忽然坐起来，凑得很近，眼睛亮亮地，付清灼僵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你有女朋友吗？”苏落问。

付清灼眨眨眼，说：“没——”

苏落飞快地吻了他一下。

付清灼愣了。

苏落眼里泛着痛苦和快乐，近乎哀求地看着他，问：“我是不是很像喝醉了？”

不是很像，是已经。

付清灼说：“嗯。”

苏落哀怨地说：“可是我的意识好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好想吻你。”

你已经吻了。

付清灼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许，苏落小心翼翼地再次凑近，看到付清灼没有退避的意思，再次轻轻吻了上去。

笨拙且不熟练的吻，生疏地轻咬着他的唇瓣。

付清灼手抚上她的背，接管了主动权。

温润的唇，温柔但带着侵略性的舌撬开了齿关，主动出击的优势转瞬间荡然无存，毫无技巧的劣势在此刻彻底暴露出来，被动地到处抵挡，可哪里都抵挡不住，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苏落急促地呼吸着，像缺氧的鱼，等到付清灼放开她，她已经晕晕乎乎，身体发软，耳朵和脸烫得要冒烟。

付清灼轻笑，胸腔震着，似乎在笑她的窘迫。

苏落羞愤地埋首在他颈侧，攥着他的衬衫，将脸紧紧藏住。

身体的反应好奇怪，明明很热，可身上却在起鸡皮疙瘩，她无法克制地轻轻颤抖着，好像误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被震颤到几乎失语。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苏落感受着身体里一股一股不安的涌动，像不讲道理的潮，把她一次次推到更前方去。

最奇怪的一点，她感觉自己有点像失禁了，可是月经刚过去两周，不可能是月经。

“我……”苏落平复了一点，“我感觉身体有点奇怪。”

“怎么了？”付清灼说。

“我好像发烧了，身上又冷又热的……”

付清灼将手放到她额头处，又试了试自己的。

“没有发烧。”

苏落不说话了。

那这是什么？生理反应吗？

付清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第一次接吻吗？”

苏落被冒犯了似地怒视着他。

付清灼眼里闪过讶异，旋即低头，发现了什么似地轻笑。

“好神奇……”他喃喃自语，“这么多年……又是我……”

“你说什么？”苏落没听清。

“我觉得你需要一杯醒酒的果汁。”付清灼说。

苏落低头看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自语道：“需要的……好像不是果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