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璿还是心软,等了王羲之三个月。春天悄然过去,夏日炎炎,暑气开始折磨人。但这三个月他仿佛消失了一般,杳无音信。
郗璿的心也有隐隐的期待变成了看淡一切的无所谓。
整个人郁郁寡欢,郗父和郗愔都担心她憋出什么毛病。
左思右想了良久,最终,郗璿向父亲说明了这一切,表明想要退婚。
父亲说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她就是想太多了,让她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若是回来依旧坚持现有的想法,他会周璇办妥此事。
于是郗璿在琅琊只呆了半年,又坐上了马车一路向南而去。
只是她前脚刚走,每隔几日,王羲之终于处理好了周莹的事,一回到琅琊,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没歇半刻,风尘仆仆往郗府赶。
迎接他的是郗父,眼神冷漠,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还有脸来,我姑娘不嫁你了。你来了也正好,把庚帖换回来,你也好跟你的青梅竹马双宿双飞。”
王羲之一听脸色一变,道:“郗伯父,璿儿在哪里,我想见她,让我跟她说两句话。”
郗父哼了一声,“她可不在府里,要找她,等几个月吧。”
“不在府里?”王羲之,“那小姐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自家女儿是如何度过这三个月的,郗父看得一清二楚,原本一个爱笑的傻姑娘,变得落寞阴沉,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
面对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恨不得抽他几鞭子,又怎么可能会好言好语相对。
想起自己女儿的颓丧,郗父更不想多言,几句话已经让他的耐心告罄,未等王羲之追问,一甩袖,大步跨入府内,重重的关上了府门。
激起的尘灰扑了王羲之满脸。烈日当空的夏日本就炎热,跑到郗府的时候,额头身上全是热汗,灰尘一沾身,汗水与尘灰在一起贴在脸上,感觉全身都透不过气了。
王羲之失落地回了家,一进门便见到忙碌的母亲。
嫂子不在家,家里的中馈便落到了母亲的头上。她眼睛有些不好使,太近的东西看不清,每次看账本的时候,总拿到户外亮堂的地方,皱着眉眯着眼,逐字逐句地看。
此刻也不例外。
王母正看得仔细,一抬头,见到王羲之回来了,忙丢下账本,站起来迎接他:“羲儿,你可算回来了,累了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不用母亲,羲儿不饿。”王羲之道。
王母:“那莹儿的事?”
王羲之点了点头。
这几个月一团乱,他肉眼可见的疲惫了下来。
周莹也是个固执的人,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一心扑在王羲之身上,疯了般抓住他不放,甚至后期时,明白他软硬不吃,直接摊牌说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做小她也愿意。
王羲之彻底生了气,而周家的一些长辈也激烈地反对她的这种想法和做法。
他人不同意,周莹便说自己要出家,若是此生不能嫁给心爱之人,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面对这种情况,王羲之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要不管不顾的撇下她一走了之,但良心上又过意不去。
而他又不愿意郗璿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受委屈……想法总是在这中间横跳,游移不定,拿不定主意。
他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这时一个周家的长辈站了出来对周莹道:“既然你给自己找了一条出家的路,那你就去试一试吧,看看清贫的日子到底适不适合你。”
王羲之反对:“不可,日子贫苦,她从小锦衣玉食,周家根基尚在,她何必去那地方受苦。况且这有悖人伦,周伯伯一生最疼爱她,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她往后怎么到周伯伯坟前尽一份孝道……”
周莹垂眸不语。
长辈道:“我只说让她去试试,又没真的让她出家。我看她现在被执念迷昏了头,也好去清净之地,消一消她满身的戾气。
“既然她在家里呆不住,便先去尼姑庵里净修两年,等她吃了些苦头,冷静下来了,再让她选择。看她是选择生养她的父母,还是那受尽苦寒的佛门之地。
“你也别再管她了,我看她就是仗着旁人对她的在乎,使劲消磨他人的耐心。”
就这样,周莹被安排进了尼姑庵,王羲之回了琅琊。
“孽缘啊。”王母拍了拍王羲之的手,一脸苦涩,“苦了你了。”
“母亲,我没关系的。”王羲之始终牵挂着另外一件事,追问:“母亲,周小姐?”
王母再次叹气:“她呀,出去了。”
***
出门已有半个月,伴随着暑气而来的,是连日而来的大雨。
路面泥泞,潮湿的土壤还积着水,老天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冲刷,似乎他也受不了这炙热的暑气,试图用雨水扑灭夏日的燥火。
雨天的马车最难行,天幕处于一片朦胧中,坑坑洼洼的路面也在尽力挽留过路的行人。
“小姐,这雨太大了,咱们到前方的屋子里避一避吧!”
郗璿出门,秦老依旧作陪。他是郗父最信任的人之一,临行前,特地将郗璿交给了他。此刻隔着雨幕和马车帘,他穿着一身的蓑衣,朝马车内喊道。
郗璿:“可以,麻烦秦老了。”
树林茂密的林间小道的尽头,有一座孤零零的木屋,旁边高低错落又紧挨着几个茅草屋,屋前是一汪池塘,烟雨朦胧中带了点诗情画意的味道。
马车慢吞吞终于挪了过去,开门的是个白胡子的老头,听了他们的难处,善良地他们迎了进去。
郗璿换了身清爽的衣物出来,秦老似乎有心事,皱着眉,看着她欲言又止。
郗璿问:“秦老,可是有什么事?”
秦老叹气一声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我们身后跟了条尾巴,好几天了,甩不掉。”
郗璿的安全问题,一项都是秦老负责。他跟在她的身边,此外又有其他人确保身前身后的安全。一切都井然有序,安排得很妥帖,不然郗父也不会让她出门。
连秦老都皱眉,那身后的人必然是个棘手的存在。
郗璿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可知晓是谁?”
这下子秦老不说话了,只看着她,面上有些犹豫。
郗璿再三催促,秦老才道:“这位小姐也认识,是那位琅琊的公子,王逸少。”
“……哼”郗璿,“前几个月连封信都不曾送上一封,此刻追上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