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着立威,没弄清楚,堪堪让抓住个话柄!
姚九娘冷哼一声:“季嬷嬷方才那替我当家做主的劲儿呢?”
她挑眉看李氏:“怎么?夫人是这姚家的主人,我不是?到了夫人跟前如此谦卑,在我那燕归楼就耀武扬威?季嬷嬷,你说你指教过不少官家小姐,莫非去了谁家的是如此吗?”
李氏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自己此时若是帮着季嬷嬷,这姚九娘怕是要闹起来,给自己按个苛待继子女的恶名。
她如今还没个一儿半女,在这姚家立得不稳,若是因为些许小事使得姚安泰与自己离心就不好了。
思及此,她冲着姚九娘笑道:“九娘,这季嬷嬷是我聘来的,是我失察。你若是不喜欢她,我再打问着聘个好的。必不叫你委屈了。”
姚九娘是不想让季嬷嬷再自己身边盯着自己。
可弄走了她还得再来一个?
那还是算了。
季嬷嬷不过严厉些,却是个实心眼儿。
要是再来个精明的,自己还真未必斗得过。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真理,姚九娘摇摇头:“夫人好心让我学规矩,我也不能驳了夫人好意。季嬷嬷就留下吧。只是我们从前就是穷人,我娘留给我的也都是不值钱的,你们京城人士瞧不上的东西。只是于我它们才有些价值。还望夫人容我这一点任性。”
这话说的委婉曲折。
季嬷嬷听姚九娘不想赶自己走,有些欣喜,又见她在自己的家还要这么周折地保留亡母遗物,甚至有些心疼这个没娘的孩子。
李氏丝毫没往可怜那一路想,她只看着姚九娘能借着亡母遗物生事,深深觉得她是个不安分的!
更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后对这个继女要多加防范!
“你父母恩爱,我是知道的,可惜她英年早逝,你心中悲伤,我也明白。实话说,我也自幼丧母,很是能明白你的不安。今后你院儿里的东西,不经你同意我不会动分毫。你未回来时,你爹就说给我,你性格刚直,我想凡事都有缘由,你如此记着你的母亲,想来也是纯善之人。”
李氏暂时不想与姚九娘起冲突,便甜言蜜语哄着她。
姚九娘听了这话,也未对李氏改观,只在心里鄙视姚安泰,是给这李氏说了什么花言巧语?
他还要不要脸?
和我娘恩爱?
真是贱人贱招天下无敌!
索性人死了,说什么都由他......
回了燕归楼,阿梨尊着季嬷嬷的安排,跟着姚九娘进屋要银钱和首饰匣子。
姚九娘厉眼盯着阿梨:“阿梨......你听谁的?”
阿梨背后发毛,不知所措道:“听......听小姐的。”
“好!”姚九娘换了一副和蔼的表情:“那你说季嬷嬷让你管钱对不对?”
阿梨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对。”
姚九娘满意地点点头:“那谁管合适?”
“小姐自己管。”
“那季嬷嬷问起来?”
“我就说我管着。”
姚九娘更高兴了:“聪明!我下回出门给你买糖吃。”
阿梨踌躇道:“小姐,季嬷嬷来了,你怕是不能出门了。夫人也不会让你没事出去的。”
姚九娘不信邪地笑道:“阿梨,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人管得了!”
之后一个月,姚九娘边等裴仲瑜的一千两,边跟着季嬷嬷学规矩。
这季嬷嬷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上至皇家,下到百官,外涉群臣,内及命妇的礼仪融会贯通,讲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
姚九娘想到她爹每天半弯着腰跟个猴子一样参拜上官就想笑。
钱嬷嬷教规矩总是教着教着拐到了八卦上。
季嬷嬷为人耿直,不苟言笑,只一遍一遍给姚九娘做示范,让姚九娘照着做。
发现姚九娘聪明,教一教就会了之后,更用心了,打起精神把各种自己知道规矩礼仪都给姚九娘说了个便。
姚九娘开始是吊儿郎当哄她玩儿。
后来听她讲各种礼仪也入迷了。
活了十几年,才开眼知道这世上的人不都是天天睁眼就土里刨食的。
也有那贵人是金尊玉贵,吃的都是网罗天下的好东西,穿的都是耗费千人织就的华服。
而这些美食华服,在贵人眼中也是不高兴便丢弃的无用之物。
我穷极一生都想象不到的东西,是别人弃如敝屣的凡尘,想想真是可笑。
在府里憋闷了一个多月。
姚九娘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气,顺便去宰相府上拜会一下,问问裴仲瑜莫不是要赖账?
如今也算是半个礼仪人了,姚九娘早上去拜见李氏的时候友好地提了她要出门的意思。
李氏犹豫片刻道:“不是不让你出门,只是若无人相请,大家闺秀还是不要在街上闲逛的好。家中一应事物具备,你想吃什么用什么,着下人买来就是。”
这就是不同意了。
姚九娘对自己这个继女的定位是很准确的。
她想着和李氏相敬如宾,互不干涉,维持表面的友好。
可看来李氏不打算装了。
姚九娘于是冷笑一声:“我初来京城,不认得几个人,有人请我才能出门,那不就是我基本上出不了门的意思?我知道寄人篱下不好过,可总不至于苦过坐监吧?我今日就要出门!”
李氏失手打翻了茶盏,她站起来:“寄人篱下?九娘好歹毒的心思!你是想说我苛待你不成?若你真的寄人篱下过,就该知道那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话!我奉老爷的命管理后宅,你作为姚家女,一言一行代表姚家,个人安危关乎姚家名声,我绝不会让你无故出门!”
姚九娘一只脚踩在圆凳上,叉腰道:“我今儿个就要走!”
李氏气定神闲:“赵嬷嬷,绑她回房!”
李氏身边五大三粗的赵嬷嬷上前两步就要抓姚九娘。
可姚九娘不傻,还很灵活,她绕过赵嬷嬷到李氏身边:“你年纪轻轻嫁给我爹那个老流氓真是可惜了!”
李氏听清姚九娘的话了,却愣道:“你说什么?”
姚九娘笑嘻嘻道:“我想说你别给我添堵,我也不给你惹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李氏伸手抓住她:“我是你的继母!你怎敢如此无礼!”
姚九娘被文弱的李氏抓着,也不恼:“你们这些娇小姐就是出门太少才这么弱不禁风!”
说着手一推,把李氏推倒在了地上。
李氏不顾喊疼:“我的镯子!”
姚九娘边往外跑边看见李氏捡起个碎成两半的镯子,嘲笑道:“你要是不拦我,你那镯子还是好好的!真是报应!”
说着,跑更远了。
李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七手八脚把李氏扶起来。
再去抓姚九娘早不见了人影。
姚九娘从竹林跳出墙外,正被杨管家抓个正着。
“小姐呀!你怎么就天天惹事啊!”杨管家恨铁不成钢。
姚九娘动弹不得,委屈道:“她想像拴猫狗一样圈住我,我还不能跑了?”
杨管家叹气道:“你可知道你毁了个什么物件?夫人那镯子是齐王妃给的陪嫁!要是夫人回去告状,影响了老爷,你想想,老爷可怎么饶了你!”
姚九娘冤枉道:“我就推了她一下,那是她自己弱不禁风,可不敢说是我毁了她的东西!”
杨管家跺脚道:“这谁说的清楚?小姐呀!你快回去赔礼道歉吧!服个软,让夫人消气,你这日子也好过些啊!”
姚九娘心道李氏咬定了自己毁了她的陪嫁,怎么道歉服软估计都会传到姚安泰耳朵里。想整治自己,什么借口都是一样!倒不如就此跑了,一了百了。免得今后机会难寻!
想好了,她一脸诚恳道:“杨叔,你说的对!可我空口白牙,夫人正在气头上,未必信我。不如我这就去买个差不多的镯子,赔给夫人,也算是表一表我爹孝心?”
杨管家犹豫了一瞬,终于道:“好吧,我叫荷花跟着你一起去,你可务必在老爷回来之前赶回来!”
回!你家老爷回来之前我早就出城了!
姚九娘想着欢快应道:“没问题!”
杨管家吧荷花叫出来,让她们悄悄走了。
姚九娘装模作样在西市逛了逛,忽悠荷花道:“荷花,这摊上的首饰太粗糙了,不配夫人,我去东市逛逛正经铺子。只是随身的钱太少了,你回去替我取钱去吧。我的银钱就在枕头边的匣子里,都拿上,我哥夫人买个好的!”
荷花边听边点头:“小姐,你正和杨管家想一块了!他让我走的时候拿上你的钱,我都拿来了!”
荷花说着,从怀里取出了姚九娘包钱的帕子,里面碎的整的,都是姚九娘攒的钱。
“小姐你看!”
姚九娘满脸黑线接过钱,欲哭无泪道:“我谢谢你啊!”
荷花紧跟着姚九娘。
城东的首饰铺子不少。
可拿给姚九娘看的都是不起眼的镯子,那水头,姚九娘这个没见过什么首饰的人都看不上眼。
大概是姚九娘生的普通,又没什么排场,掌柜的都不信她买得起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