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姚九娘也不是真心买,一直转转悠悠,想找机会甩开荷花。
二人正逛着,迎面遇到了裴仲瑜。
姚九娘心中大喊天助我也,朝着裴仲瑜奔去。
裴仲瑜认出姚九娘,看她一脸期盼,忍不住笑道:“我记着呢,只是最近还没凑够,你再等等。”
“等不及了!”姚九娘紧张。
果然只说了一句话,荷花就跟过来了。
“为何?”裴仲瑜不解,姚九娘一个姑娘,这么着急要钱做什么?
姚九娘被荷花盯着,只好拖住裴仲瑜:“那个,我摔了我继母的镯子,出来想买一个赔给她,只是没看到好的......”
裴仲瑜明白了:“你的继母李氏?你摔了个什么样的镯子?”
“翠玉龙纹镯,”荷花插嘴,“是杨管家告诉我的。”
“翠玉龙纹镯......我带你去找找。”裴仲瑜好心道。
姚九娘心绪复杂地跟着裴仲瑜。
怎么能和裴仲瑜要上钱又甩了荷花?
裴仲瑜带着她们两个七走八走到了济源斋门口。
大上午的,这济源斋半掩着门,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
裴仲瑜推门进去,伙计眼皮也不抬道:“掌柜的不在,客官改日再来吧。”
“庞掌柜去哪儿了?”裴仲瑜问。
伙计听来人认识掌柜的,作揖道:“您稍等。”就去柜台后面了。
姚九娘拉拉裴仲瑜的袖子:“这儿.....卖首饰?你别不是来的黑店吧!”
裴仲瑜道:“不懂别瞎说。”
不多时名副其实的胖掌柜从后头绕到了前面,便作揖边笑:“裴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庞掌柜。”裴仲瑜抱拳。
“不知裴公子今日登门,想选个什么?”
裴仲瑜抬手介绍:“这位小姐想买对镯子,不要凡品。”
“裴少爷,没问题!最近刚收了几对好的!二位随我来。”
庞掌柜说着,请他们往柜台后头走。
姚九娘对荷花道:“你在这儿等着吧。”
跟着裴仲瑜去了铺子后面。
这济源斋的铺面不大,可后面却别有洞天。
绕过屏风,是个前面三倍大的屋子,里面四周摆满了架子,上面陈列着珊瑚古董花瓶,玉石摆件不一而足,墙上一排的字画,有山水花鸟,有仕女人像。
姚九娘看呆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趁着庞掌柜取东西的空当凑近裴仲瑜道:“我不是真的要买镯子!我要离家出走!你问问这庞掌柜他家后门在哪儿?还有那钱不够一千两就算了,你有多少给我多少!”
裴仲瑜正色道:“那你不赔镯子了?”
姚九娘对上裴仲瑜审视的目光,撇了撇嘴道:“本来也不是我摔的!我就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一下就摔倒了,那镯子就烂了!杨管家说那是什么齐王妃给她的陪嫁!你说姚安泰知道了能饶了我?我也只有这个空能跑了!你帮帮我吧,要不我怕我被姚安泰打死!”
裴仲瑜叹口气道:“你先看看再说。”
“看什么?”
两人正说这,庞掌柜捧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三个盒子。
他笑眯眯一一打开展示。
“这对是青白玉蝙蝠捧桃福字镯,出自名家之手。”
“这对是翠玉双鹤戏水镯,您看看这水头,这翠,可是上好的料啊!”
“这对是朝阳五凤白玉镯,您细瞧这凤凰,雕的栩栩如生啊!”
姚九娘看着三个匣子里的手镯都熠熠生辉,水润透亮,看着就贵!
可裴仲瑜不动,她更不敢动。
裴仲瑜只瞟了一眼几个匣子,问到:“年前齐王府发嫁的李氏女有一对翠玉龙纹镯,可是你家的货?”
庞掌柜瞅了姚九娘一眼了然:“原来这位是姚大人的千金,失敬失敬。”
又对裴仲瑜道:“姚夫人那对翠玉龙纹镯确实是我这儿出去的货,齐王妃看重姚夫人这位外甥女儿,早就让我寻了这么一对论料论工论水头都一等一的好东西啊!”
姚九娘暗暗心惊,这不起眼的铺子,竟然能跟王府搭上买卖!
裴仲瑜点点头:“那你这三副镯子,可有能与之相比的?”
庞掌柜摇头:“没有!比之都不足十之一啊!”
十分之一都不到?
姚九娘心惊道:“你这镯子都怎么卖?”
“一副百两金。”
“一百两金子?那那副得多少钱啊!”姚九娘惊呼。
庞掌柜捻须:“千两不止啊!姚小姐,好东西那都是独一份儿的,从来价高者得。”
裴仲瑜摆手,庞掌柜识趣地抱着三个匣子出去了。
他看着姚九娘:“这回知道自己闯多大祸了吧?还跑吗?”
姚九娘当然......想跑!
“你要是就这么跑了,你爹和那李氏能饶了你?齐王府若是想找个人,不说易如反掌,也不费太大的功夫。便是侥幸,你真的跑了,你爹该如何?你弟弟该如何?我知你鲁莽,可闯了祸也不能一走了之吧?”
“那我怎么办呀?”姚九娘绝望道。
“她做什么戴着这么贵的镯子?好好收藏不好吗?”
裴仲瑜浅笑:“所以说你不知京城富贵啊!想想怎么办吧。”
“怎么办......”姚九娘脑中一片空白,“卖了我也赔不起啊!”
“卖了你?”
裴仲瑜上下打量,不知道谁有如此奇特的癖好,会买姚九娘......
他到底不忍心看姚九娘受苦,出去找了庞掌柜,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木匣子。
“这是一副最普通的玉镯,但上刻的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李氏新嫁,想来最在意子嗣,你送她这么一副镯子,再诚恳道歉,我想她顾全大局,会原谅你。”
姚九娘已经没了主意,木讷地接过匣子:“真的吗?这要花多少钱?”
裴仲瑜伸出一个手指:“一千两。”
“一千两!”姚九娘尖叫,“太贵了!”
裴仲瑜摊手:“再便宜的她如何戴得出去!再说了,你是表诚意,把你所有的钱都花了,这不是十足十的诚意吗?”
姚九娘垂头心疼道:“我也没有一千两呀。”
“我欠你的一千两,还你一副镯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姚九娘心想,他该不是和这掌柜的合起伙骗我吧?
可裴仲瑜说的句句在理,她忍不住就相信了。
也......行吧!
大不了这几年自己夹着尾巴做人。
“好吧,这镯子我能拿走了?”
裴仲瑜笑道:“我送你。”
荷花在铺子里等了许久,才看见姚九娘和裴仲瑜出来。
“小姐。”
“买上了,咱们回家吧。”
一路上,裴仲瑜又仔细教她进了门怎么痛哭流涕,怎么跪下道歉,一定要声泪俱下,显得虔诚无比。
李氏说什么难听的就当没听见。
姚九娘一脸尴尬:“我还没给我娘跪过呢!倒要给她跪?”
裴仲瑜劝道:“你为什么要拿她和你娘比?她只是你的债主,跪下哭一哭抵了千金的镯子还免了你爹找你麻烦,这不是很划算吗?”
“唉,你说得对。”
姚九娘还是听进去了。
“你说......她会不会嫌弃我买的不够好啊?”姚九娘又有些担心。
“应该不会,你有多少钱,她大概有个估计。”
“那你还让我看那些宝贝?”姚九娘不理解。
裴仲瑜严肃道“不看,你如何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你继母算是名门淑女,我之前劝你好好与她相处,也是想你多学规矩,好立足。就比如这古董铺子,我不带你来,你找不见门冲哪儿开吧?便是找见了,东家也不会让你看这些好东西。这京城看着水波不兴,其实哪哪都是门道,行行都有规矩。这些没人教你,你永远不知道学不会。你爹不会,你不会,你弟弟不会,你姚家在京城就立不住。如今你爹乖觉,娶了这么房懂门道的妻室,你们跟着她,才真的能扎根在京城。”
扎根在京城?看着路两边漆红的酒楼店铺和路边衣衫褴褛的百姓,姚九娘忍不住问裴仲瑜:“你说为什么富人要把持着手里的钱不放呢?他们那么奢靡,一副镯子就值千金。把他们拥有的东西分给百姓,让百姓能活下去不是更好吗?”
裴仲瑜深深看了姚九娘一眼:“你说反了。”
“啊?”
“正是上位者想要的太多,百姓才如此疲于奔命的同时食不果腹。老子说无为而治,若是上位者没有这么多欲望,百姓自可寻得生机,安度一生。所以那些尸位素餐劳民伤财的人都是罪人恶人。”
“啊?”姚九娘有些看不懂裴仲瑜了,你这样说,你的宰相爹同意吗?
裴仲瑜把姚九娘送到姚家门口,看她脸色郁郁,不太高兴的样子,也知道是钱花没了,肉疼!
他不由自主道:“我突然想......”
“想什么?”
“想我裴某人的一条命,或许不止一千两。”
姚九娘有些期待又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
裴仲瑜笑道:“你救我一命,除了这镯子,我再补你一千两怎么样?”
姚九娘不敢相信地叫道:“真的吗?”
自己真的救了这么个富贵大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