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可下意识便拿出了连蘅的传讯符。
——连蘅没有接通。
是有事吗？
乔慕可用手戳了戳那株草。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软软地卷上来，只贴着乔慕可的动作垂着叶片点了两点，随后又跟着离去的手一路探头向上，直到指尖彻底离去才再度自顾自垂落。
像是在极力回应着她，却又因蔫巴巴实在打不起精神，只能“草草”作罢。
乔慕可看着其附近还尚且湿润着的泥土，惊恐出声：“不会吧，难道给你喂死了吗？！”
明明旁边一圈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几位看着都还挺好的，怎么就你——
嘶，难道太补了？
乔慕可倒吸了一口凉气。
总之，先抢救一下再说。
乔慕可用手刨开四周的土地，将小草连带着它的根系一并端了出来。
她唤出水决冲掉根部的泥土，在一番无力地雨打风吹自飘零后，小草就被乔慕可精心换到了个斜对角的位置。
水珠顺着叶片的脉络汇聚到中处，而后又滑落向叶尖在尾部挂下似牵似舍的一滴。
滴答——它反而看着更低迷了。
乔慕可注视着那水滴，伸手将叶片上剩余的水擦了个干净。
就这么一边擦一边蹙眉深思，乔慕可忽得想起来自己储物袋里有一本植灵术，她赶紧拿了出来。
她一比一照着植灵术的步骤比出咒决，对准这株黑色小草。
“——哈！”
“啧。”
怎么没用。
“……”
“哈——”
乔慕可趁其不备再又施了一招。
这次小草顺着风的方向摇了摇头。
乔慕可彻底不讲话了。
虽说只是一株随处可见的低阶灵草，但是……毕竟是她精心特别关照了这么久的草，一下子死了又有点难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啊！
“你的名字是——”
不好意思串戏了。
还有什么办法吗……？
“植灵植灵……”
乔慕可灵机一动，直接将灵力凝聚在手心对准了小草。
萤绿色的光点化成流光一点点涌入小草的体内，这次它显而易见地慢慢回魂了过来。
“哇……神奇。”
乔慕可惊了。
还不待她对自己发表一番夸赞宣言，怀中先是一热。
乔慕可认得这个位置，那里放着连蘅的传讯符。
她刚拿出符纸导入灵力，连蘅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师姐……！”
连蘅语气很急促，但音调却意外地很低，喉间带些哑意，像是刚经历了什么还没缓过来。
有些奇怪，听起来很累，但又不像是运动过后的语气……反倒更像是——
乔慕可惊讶道：“连蘅……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没有师姐。”连蘅匆忙否认，他回忆着方才差点趴下，又被水冲地险些倒地不起的那一幕，含糊道，“只是刚刚劳累，有些头晕……我休息了一会儿，现下已经完全好了。”
“真的吗？”乔慕可听着连蘅的语气，几乎能想象到对面喏喏开口的样子。
但毕竟是药宗……人人行医，既然连蘅说是没事，乔慕可也就自然放心了一大半，她主动开口：“那连蘅还是吃点滋补的丹药吧，你有需要的灵草吗？要不我给你送点过去吧。”
“没事的师姐，我——”
“我已经补充过灵力了。”说到灵力时，连蘅不知为何奇怪地停顿了一下，他抿抿唇，轻声道，“谢谢师姐……”
连蘅小心翼翼地转移着话题：“方才我感受到了师姐的传讯，但一时没有回应，师姐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啊，那个啊。”说到这里，乔慕可又看向了那株黑色的小草，“也没什么事啦，就是院子里刚刚有株草看着快不太行了，想找连蘅问问。”
“不过我已经救好啦！”乔慕可颇为自得地说道。
连蘅也随着乔慕可一起笑了起来：“师姐好厉害。”
“嘿嘿，不过，真是阴差阳错呢……”看着黑色小草迎风摇晃的样子，乔慕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
在乔慕可戳上叶片的那瞬间。
“唔……！”
传讯符那头忽得响起了一声细微的惊呼，虽然那声音很快便被什么闷在了嘴里，但显然还是没能来得及。
“你怎么啦连蘅？！”乔慕可眼睛瞪大，动作一下子卡在了半空。
连蘅极力克制着面上的烫意：“没事师姐，我只是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真的吗……？是没力气所以走得不太稳吗？”乔慕可怀疑地皱起了眉，略微放松的手指又按在了那叶片上。
“呜……！”又是一声被掩住的细声。
乔慕可沉默两秒：“又撞到了？”
“嗯，师姐……”似乎是为了预防不时的惊呼，这次的连蘅甚至是直接捂着嘴巴开口的。
“……”
“师姐……”连蘅默默把手放了下来。
“唉……”乔慕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唤出灵剑，“好了，你个小骗子，在家里等着我吧？”
*
乔慕可一路飞到了翠竹峰的外门弟子居处，连蘅知道乔慕可要来，早早就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他的手一会儿捏着衣角，一会儿变化着交握十指，等着等着又突然开始不安地回望屋内，看着看着又忍不住一边观察着天上，一边唤出枝条扫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最后，本想着要提前出声给乔慕可指引方向的连蘅，反倒是被乔慕可先发现了他。
“连蘅！”少女清脆的声音自空中响起。
正在最后打量着屋内摆设是否自然的连蘅霎时转身回望。
在他的眼中，自高空而来的少女迎着光，笑容明媚肆意，晨光落在她的周身，她正朝他挥着手。
连蘅心猛地跳了一瞬，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乔慕可，直到乔慕可走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
乔慕可落了地下，快步走到了呆愣愣站着的连蘅面前。
她先将连蘅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其除了肤色更苍白了一些，还有脸颊被晒得有些红以外似乎没什么大碍，才稍稍松了口气。
乔慕可复而开口，话中无奈：“唉，连蘅真是的，都和你说过在家里等着我了。”
闻言，连蘅眼睫微颤，下意识便要垂下头。
但就在他低头那刻，却又听得乔慕可下一句道：“不过——”
连蘅错愕地欲要抬眸，但比那更快的，是他先被乔慕可按住肩翻身转了过来，乔慕可的脸从连蘅的身后探出：
“不过，我也明白连蘅是因为我第一次来所以紧张啦！好了好了，继续站着白脸都要晒成红脸了，我们快进去吧！”
乔慕可一边轻快说着，一边将连蘅推入了屋内。
乔慕可和连蘅一同坐了下来，她先将找附近许轻风要来的健体丹还有自己摘的一些眼熟的灵草递给了连蘅。
乔慕可：“感觉可能有用。”
“啊……谢谢师姐。”连蘅慌乱地将东西收入储物袋中。
乔慕可看着连蘅愈发红润的脸：“现在比刚才好些了吗？”
“嗯嗯。”连蘅又点了点头，他顿顿，又补充一句，“真的师姐，方才只是灵力亏空了。”
“是吗……？”乔慕可闻言拉了个大长音，又怀疑地观察了一下连蘅，片刻后，她点头勾了勾唇，“好吧，那就好。”
“说起来，连蘅住的地方真的好偏啊！”
乔慕可又想起了方才在路上寻找连蘅的居所时的经历。
她先是在房舍聚集处逛了两三圈无果，而后便开始往外围寻找，直到最后才终于在靠近密林的地方找到了站在矮小木屋门口的连蘅。
因为这附近只有这一间屋子，再加上木屋的老旧外观实在看着像荒废了一般，以至于乔慕可刚注意到这里时还以为里面根本没住人呢。
不过……
乔慕可打量着房间里的景象
——进来以后的体验，某冲程度上也是和初印象殊途同归了。
不仅是外面，里面的装饰也实在是十分没“人”气。
即便之前被她评价过空旷的许轻风的居所，她也还是很有风格和生活气息地在屋内挂了些锦囊的，但连蘅这个……除了桌椅和床铺，是真的空无一物啊。
乔慕可的目光扫过桌面，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
嗯，连灰尘也没有，应该是用了除尘咒吧。
连蘅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乔慕可观察内间的模样，见她面上似乎没有异常，才轻咽了一口气，回道：“是我自己选择这屋子的师姐，因为我不太习惯和其他同门一起……”
乔慕可收回视线，扬唇回道：“嗯，我猜也是这样的。”
兀地，她看到了什么。
“嗯？”乔慕可拿起罕见地出现在桌上的一物，“这不是……？”
“啊！这是……”连蘅的心霎时一紧。
在连蘅的视线中，乔慕可缓缓将那枚黑色叶片举了起来：“这不是我刚刚救的那棵草吗？”
但……她家的只有两片，还好好长在上面呢，而且这枚看着比那片叶子大多了。
乔慕可抬起头看向对面人：“连蘅也有种这个灵草吗？”
乔慕可有看到连蘅后院的药田，打理得很好。
“嗯嗯。”连蘅僵直着点了点头。
“哦。”乔慕可应了一声，没多怀疑，但她放下时又忽地想起了自己地里刚救回来的草。
乔慕可忽地看向连蘅：“连蘅，这片叶子请给我吧，我想给我地里那个当个榜样。”
“啊、当然可以师姐！”
得到肯定回复的乔慕可寄予厚望地将其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见乔慕可打算就这么揭过，连蘅轻吐出一口气。
但——
“对了。”乔慕可又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连蘅，你知道这株草叫什么名字吗？”
连蘅刚放下的那口气又猛地提了起来。
乔慕可没察觉异样，只好笑地嘿嘿两声，开始跟连蘅分享起刚才的趣事：
“哈哈，说实话，直到它刚刚快死了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它叫什么呢！”
“所以，干脆趁现在了解一下好了？”乔慕可挠挠脸，接着又问了一遍，“它叫什么啊连蘅？”
“啊。它、它叫……”连蘅呼吸一滞，不知为何异常地支支吾吾着嗡声。
乔慕可等了半天等不来答案，开始学着连蘅拉长音：“它叫——？”
“叫，连……”
说出第一个字时，连蘅紧张又带上着一丝隐秘的羞赧。
乔慕可表情愈发严肃，身体缓缓靠前：“连——？”
眼前着乔慕可眼里的困惑愈来愈深，连蘅嘴巴开开合合良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连、连慕！”
乔慕可坐回了原位：“连木？连木草？”
她念叨了这个名字几下，最后总结道：“还挺好听的。”
“嗯！嗯嗯！”连蘅喘了几口气，觉得今天好像格外累。
看着连蘅这个样子，坐在对面的乔慕可忽得吹起了左脸，直至脸颊鼓起。
然后下一瞬，她一下把口中的气泄掉，接着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那我走啦连蘅，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呢，你先好好休息吧！”
“啊，这么快吗师姐……”连蘅错愕地回神，下意识便跟着站了起来。
“嗯嗯，好急呢。”
乔慕可深沉地重重点了几下头，说完，和连蘅告了句别，就直接一溜烟御剑跑掉了。
天上，乔慕可回头看向那个还是不听劝追出来的身影，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哎，本来还想和连蘅聊聊考核那件事的，但他果然还是还没恢复好吧。
总归也不急于一时，就下次见面再聊好了……
思毕，乔慕可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地向着前方而去。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个下次，直接就到了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