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这年春节丁知乐是和丁凯莉过的,原计划去南方大姨家和姥姥姥爷一起,奈何大姨家的弟弟年前生了病,只好推迟计划。年前和年后不同,丁知乐对去南方兴致缺缺,搪塞了理由,年初三丁凯莉自己坐了车。
怕丁知乐吃不好,初二下午丁凯莉就把丁知乐送回了周有才家。
作为一名成年人,丁知乐完全可以照顾自己,外卖堂食或者速食都非常方便,去周有才家吃喝完全多此一举。但丁凯莉态度坚决,丁知乐不好反抗,好在周有才和葛欢态度很好,相处下来不至于不愉快。
见惯了天之骄子的葛老师待周溪非常严格,一年级的岁数知识面已经扩展到了三年级,单词自不用说,每天背十个,古诗词已经背到了初中范围。丁知乐九点半起床时,周溪已经完成了诸多任务,运动半小时,按时早饭,背诵单词和诗歌,连带数学题做上十多道。
丁知乐不禁感叹,幸好丁凯莉从事的服装行业,幸好丁凯莉只卷自己,否则她的童年就不是喜羊羊与灰太狼了,梦里都在吆喝的ABCDE想想就恐怖。
周有才最近迷上了象棋,吃完早饭就出门,中午饭点回来,下午全家午睡时出门,晚上八九点才回家,丁知乐和他不常碰面,他对丁知乐态度如常,不冷不热、不温不火。
葛欢还是喜欢研究美食,发达的短视频教会她各种菜系,闲暇之余,丁知乐尝了酒鬼花生、驴打滚、热干面等诸多小吃,正不正宗不清楚,但吃得很快乐。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平静如水的生活没有太多记忆点。
年初五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听周溪说,过小年和初一杨文帆都曾来过家中,他不在家里住,但每次来都会大包小包。这次也不例外,买的菜肉和零食,有周有才喜欢的羊蹄子和牛筋,有葛欢喜欢吃的猪头肉和烤鸭,周溪的是一个零食大礼包一个芭比娃娃套盒。
杨文帆不知道丁知乐也在家中,礼物没买丁知乐的,丁知乐倒没有尴尬,尴尬的是杨文帆。
丁知乐这个人性格比较高冷,看杨文帆手足无措,也就微微笑了声:“我食欲好,什么都能吃。”
可杨文帆似乎不认同这句话,相比年前,丁知乐瘦得线条十分突出,从前笑时若隐若现的双下巴没有一点痕迹,整张脸只有巴掌大。她本来就白,现在白得像脱了色,没有丝毫红润气色。
“你最近没感冒吧?”
丁知乐感冒食欲会不好,吃东西很少,她是易瘦体质,小半月的感冒下来已经瘦得十分明显了。
丁知乐觉得这个问题无聊,感冒怎么会像吃家常便饭一样,一个月一次已经够折磨人了:“上次药开得好,最近没感冒。”
话说到这儿,已经生了火药味,葛欢的表情不太自然,杨文帆倒没有异常反应,只笑了一下:“那就好。”
周溪好久没见哥哥,自然在杨文帆身边粘着,杨文帆去哪她跟到哪,活脱脱一只跟屁虫。
葛欢和杨文帆在厨房忙活,周溪就站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探过头可以看见厨房,伸回身子就可以看到丁知乐。
“周溪过来,我教你背诗。”
周溪一听背诗,整个人缩到厨房里,露出鬼脸给丁知乐:“不要姐姐,我要哥哥。”
丁知乐暗骂这个没良心的,从前只她在家是她是香饽饽,杨文帆来了她这个姐姐就成了烂泥巴,着实可恶着实伤人心。
“我带你去楼下小卖部玩,建民超市新上了贴纸,全是粉粉嫩嫩的小公主。”
周溪继续扮鬼脸:“不要不要,姐姐见了建民超市的狗躲得比谁都快,上次那狗差点咬到我。”
这完全违背现实,明明是丁知乐带着周溪一起躲狗,周溪腿短跑得慢,要赖也不该赖到丁知乐头上,丁知乐气得差点后脑勺撞墙:“你过来,我给你糖吃。”
“不要不要,我喜欢哥哥。”周溪抱住杨文帆大腿。
丁知乐听不得那两字,整个人像油锅里的蚂蚱,上蹿下跳无所适从:“周溪,你是小白眼狼吗?”
丁知乐恶狠狠的话没吓到周溪,反而越刺激越勇:“我喜欢杨文帆,讨厌丁知乐。”
再听下去丁知乐的耳朵都会烧坏,软的行不通只好来硬的,丁知乐一个飞身走位直接拖走周溪,周溪四肢剧烈反抗,比刚下锅的小龙虾还沸腾。
丁知乐拖走周溪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客厅只她一个尴尬,厨房地盘小,有了葛欢和杨文帆用不到丁知乐,周溪人小占不到多大地方,但添她一个心里会热闹许多。
“我喜欢哥哥,讨厌姐姐。”
丁知乐眼珠子骨碌碌:“谁让你喜欢了,喜欢你姐姐的人多的是。”
“那喜欢哥哥的人会更多。”周溪叉腰。
丁知乐挑眉:“为什么?”
“因为哥哥人好还好看。”
丁知乐认为小孩看问题太片面,出言教育:“肤浅,小孩子怎么能这样肤浅,这样看问题是不对的。”
周溪态度坚决:“难道你不喜欢哥哥吗?”
丁知乐差点坐不稳,一个还不如桌子高的小孩居然质问她喜不喜欢杨文帆,老天何等不长眼,何等有眼无珠呐。
“你喜欢吗,你说呀?”
房间安静,厨房的门大敞着,葛欢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侧过身子训周溪:“说什么呢,整天喜欢不喜欢的,多大点人,净学那电视剧,你听着,你可以说喜欢哥哥,姐姐是大人,姐姐不可以随便说的。”
“为什么姐姐不可以?”周溪想不明白,老师说要学会表达喜欢,姐姐为什么不能喜欢哥哥。
葛欢语气严肃:“就是不可以。”
午饭烧到近一点才完毕,为了照顾丁知乐情绪,葛欢做了青椒炒鸡和地三鲜。满满当当有十道菜,红的绿的黄的颜色混在一起十分好看,周溪学会了拍照,拿着葛欢手机拍个不停。
一家五口好久不曾聚在一处,周有才拿出珍藏许久的好酒,丁知乐眼疾手快拿了杯子去厨房洗,在一旁盛米饭的杨文帆十分诧异,不由得转头多看了她几眼。
丁知乐无视杨文帆的注目,嘴里哼着歌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
这样的聚会宝贵,葛欢讲了年前的那场手术,丁知乐没听过详细过程,一时之间也侧目相望,葛欢讲着不时微笑,“小话唠”周溪在一旁添加细节。
周有才酒量一般,这瓶酒太烈,很快脖子和耳朵就烧红了:“文帆你看,溪溪这个泼皮无赖劲儿和念念小时候多像。”
杨文帆夹起他跟前的牛肉,小周溪见了连忙招手,他手臂侧了弯送到她盘中。
丁知乐咳嗽,以表不满:“不像。”
周有才有些醉了:“像,太像了。”
“我说不像呢。”丁知乐纯心要和周有才理论。
杨文帆夹起一块牛肉给丁知乐:“周叔,我看现在两人不像,溪溪脸上有肉,小脸很圆,念念就太瘦了。”
丁知乐抬头,满脸质疑:“我每天吃很多的。”
周有才第一个不同意:“就你那饭量能吃多少,胃口跟个小猫一样,较真地论,还不如猫吃得多。”
丁知乐喝了两口酒,酒太烈,辣得她嗓子像着火一样:“葛阿姨饭做得好吃,我的饭量比在学校大了一倍,老周你不要信口雌黄。”
“你多吃,我看你也不胖。”丁知乐给杨文帆夹了两只大虾。
前几日周有才回得晚,母女三个早早吃过饭,他在厨房热饭菜时,见过丁知乐好几回来往卫生间,他在厨房待十分钟,厕所的水流声一直没停。
周有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念念肠胃不太好,吃到嘴里的东西消化不了。”
丁知乐讨厌周有才这幅自作聪明的做派,连忙灭他威风:“我吃多了就吐,和拉肚子没关系。”
“吐?”杨文帆疑惑。
杨文帆这幅惊讶连带探索的目光惹得丁知乐不快,心里像被小猫挠过似的:“肚子不舒服,一吃饭就想吐。”
“你检查过没有?”杨文帆连忙追问。
“为什么要检查?又不是孕吐,检查什么?”
丁知乐的语气太欠太凶,周有才葛欢连带着周溪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可丁知乐毫无反应,一双眼睛紧盯着杨文帆。
杨文帆脸色更不好,像被乌云覆着:“检查你有没有胃炎。”
“没有。”丁知乐笃定,继续吃碗里的鸡肉。
葛欢拍拍丁知乐背,又给她夹了好几块肉:“念念,慢慢吃。”
周溪吃完饭就离席了,小丫头开心,在房间里猴一般地乱窜,一会儿跑东边,一会跑向南边,见她跑累了停在床边,饭桌前的几人不在关注她。
没过多久,周溪小声说“下雪了”,客厅的几人没有反应,她边仰起头来嚎:“下雪了,下雪了。”
周有才听到下雪了,几乎是脑子不转就回答的程度:“下雪了,文帆就别回去了,在家里住上一晚。”
葛欢夹菜的手停下,一脸莫名地看向周有才,杨文帆没回答,似乎是不好意思,似乎是不愿意。
丁知乐撂筷子的声音清脆:“住?你是让人打地铺还是睡厕所。”
昔日杨文帆的房间早已重装修,按丁知乐房间一样的规格,小到墙壁颜色,大到床衣柜已经书桌的牌子,只是这用心不是给杨文帆的,而是给周有才和葛欢亲女儿的。
丁凯莉不好惹,丁知乐更不好惹,丁知乐不在家的日子,她房间的门都是紧锁的,虽然她很少在家里待,但属于她的东西没有人敢招惹半分。
丁知乐躺在床上,心情并不愉悦,饭菜好吃,酒算得上好酒,但人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明明都长一张嘴一双眼,怎么有的人睁眼说瞎话张口就来呢。
她回房间后家里变得静悄悄的,但根据脚步声可以推测,杨文帆收拾了碗筷,洗碗的估计还是他,周有才喝晕后会回房间呼呼大睡,葛欢估计在哄她宝贝女儿。
她有站起来推开门的冲动,但双脚被泥土缠住动弹不得,只得眼巴巴望向天花板沉思。
没多久,就有敲门声传来,三下连着三下,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丁知乐叹口气,穿了拖鞋就去开门。
“我能进来坐坐吗?”
丁知乐没看他,身子避到一旁,随后手推了门。
“你吃饱了吗?”杨文帆许多年没进过这房间,但拉开书桌椅子的动作并不生疏。
杨文帆坐椅子,丁知乐坐床上,两人一臂之遥。
丁知乐点头,不见半点心虚:“吃饱了,吃得胃都撑了。”
“谎话并不好听。”丁知乐只吃了十分钟,一块肉她咬二十多下,真正吃进嘴里的稍微用脑子想想就明白,少得可怜。
丁知乐不看他,但说话声坚定:“你会读心术吗?”
杨文帆眼睛盯着她:“我不会,但我能猜出你想法。”
丁知乐疑惑转头:“那,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两人视线正好交汇到一处,电光火石之间,丁知乐能感觉到自己胸腔的震动,咕咚咕咚,像饮下一整桶泉水。
“你想说你吃得很饱,我多管闲事。”
丁知乐避开目光,两眼也闭上,似乎下了莫大决心:“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