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突然重新亮起,刺得两人都眯起眼。程唯这才看清他们的姿势,邓寄半靠在他怀里,衬衫皱巴巴的,眼镜歪在一边。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绿色,像是猫科动物的瞳孔。
他们同时松开手,各自后退到安全距离。邓寄迅速整理好眼镜和衣服,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表情,但耳尖仍然泛红。
“电路老化了。”他站起身,声音重新变得专业,“明天我联系电工检修。现在应该回学校了,明天还有准备工作。”
程唯点点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那个神秘的文件夹已经不见了,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校园艺术大赛决赛当天,中央展厅挤满了观众和评委。程唯和邓寄穿着协调的深色西装—,程唯的是午夜蓝,邓寄的是炭灰,站在他们的展位前迎接评审团。《色彩频率》已经升级为2.0版本,新增的“感官友好模式”特别引人注目。
答辩进行得很顺利。程唯热情洋溢地阐述艺术理念,邓寄则精确解释技术原理。评委主席中有一位是著名的多媒体艺术家,当她亲自体验装置后,她惊叹道:“这不仅仅是艺术与科技的结合,更是两种不同感知世界的对话!”
结果毫无悬念。《色彩频率》获得最高奖项,同时被推荐参加下个月的东京国际科技艺术节。庆功宴上,程唯被同学们围住祝贺,而邓寄则站在角落,被几位教授询问技术细节。
“所以,”丁同不知何时出现在程唯身旁,手里端着香槟,“你和工程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唯看向远处的邓寄,恰好对方也抬头看他。隔着喧嚣的人群,他们的目光相遇,像两道交汇的光束。程唯突然不知如何回答,合作伙伴?朋友?还是某种无法定义、却已经悄然改变他生命轨迹的存在?
“我们……”程唯举起酒杯,向邓寄微微致意,“是频率相同的巧合。”
邓寄推了推眼镜,嘴角扬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像是在回应这个答案。程唯想起黑暗仓库中相握的手,和那些被秘密收藏的展览照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宴会结束后,他们并肩走在回工作室的路上。首都的夜空难得晴朗,几颗星星顽强地穿透城市光污染闪烁着。
“东京的事你怎么想?”邓寄问,“需要更多时间考虑吗?”
程唯摇头:“当然去。只要……”他犹豫了一下,“只要我们一起去。”
邓寄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前行:“当然。这是合作项目。”
但程唯知道这不只是关于项目。这两周的分离和重聚,黑暗中的握手,以及那些隐秘的关注,都已经悄然改变了什么。就像两种颜料混合后产生的新颜色,既不是原来的红也不是原来的蓝,而是某种更丰富、更难以命名的存在。
回到工作室,程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新的素描本,封面写着“你的颜色”。他已经开始秘密记录邓寄描述世界的独特方式,“铅灰色的玫瑰”、“带着紫边的铬黄”、“会唱歌的橙色”……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描述,在他眼中却是通往邓寄内心世界的钥匙。
与此同时,邓寄在电脑前整理参赛资料。程唯假装不经意地瞥见,屏幕上最小化的仍然是那个“C.W. Exhibitions”文件夹。两人各自忙碌,却不时交换一个眼神或微笑,像是共享着某个甜蜜的秘密。
深夜,当邓寄去隔壁房间取材料时,程唯迅速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下:
“今天邓寄眼中的获奖是什么颜色?我想是带着金属光泽的淡金色,边缘有细小的彩虹色波纹,像是阳光下的汽油膜。而当他看着我的时候……那颜色我还没有找到名字。”
合上本子,他听到邓寄的脚步声接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窗外,一颗流星划过首都夜空,转瞬即逝却明亮异常,就像某些还无法言说、却已经真实存在的情感。
新加坡滨海艺术中心的灯光像坠落的星辰般倒映在水面上。程唯站在露台上,手中香槟杯里的气泡不断上升、破裂,如同他此刻胸腔里翻腾的无数念头。身后展厅内,《色彩频率》前依然排着长队,观众们等待着体验这场被当地媒体誉为“重新定义科技艺术边界”的展览。
“程先生?”一位工作人员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艺术前沿》杂志想采访两位创作者。邓寄先生说需要您的同意。”
程唯抿了一口香槟,甜中带苦的液体滑过喉咙:“告诉他我马上过去。”
过去三天如同一场梦境。从首都校园艺术大赛冠军到新加坡特邀展,再到今天收到柏林国际艺术节的邀请函,一切发生得太快。程唯转身透过玻璃墙看向展厅内,邓寄正被一群科技记者围着,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越发苍白消瘦,但讲解装置原理时眼中闪烁的光芒比任何灯光都耀眼。
程唯的手机震动起来。母亲的信息:【你爸爸能坐起来了。他问你的展览怎么样。】
这简单的问候让程唯胸口发紧。一个月前,他根本无法想象继父会关心他的艺术。现在,那个曾经把颜料锁起来的男人每天让护士读展览报道给他听,甚至尝试用左手在纸上涂鸦,虽然结果看起来像三岁小孩的乱画。
程唯回复:【很成功。下周回国带视频给他看。】
刚按下发送键,另一条消息弹出。罗森涛:【查到了。你爸确实认识邓寄的导师林教授。他们十年前在德国某个医学会议上见过。需要我继续挖吗?】
程唯皱眉。这是他请罗森涛调查的第三周了,自从发现继父书桌上有林教授实验室的信封后,他隐约感觉这两人的联系不简单。但为什么继父会对他和邓寄的合作如此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