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言安冰的声音从柳权耳边响起，让柳权蓦然回过神来，只看见一双含着担忧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你昨天的状态就不太对劲，是不是感冒了？”言安冰忧心忡忡地说，“最近正是流感盛行的季节，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柳权一瞬间只觉得沐浴在言安冰的目光之下，心口像是有花朵，在一层层的荡漾开来，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地窘迫，只是顿了顿，道：“我只是最近练习的时候有些太累了。”

“你确实一直都很努力。”言安冰得到了柳权的回答，自然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要跟我说哦……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也想照顾你……”言安冰越说声音越小，话刚出口，倒是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红起脸来，连带着柳权都有些不知所措。

“冰……我……”柳权说。

“你们没忘记今天是月末测评的分组吧？”柯雅歌忽然出声，打乱了两人之间青涩的独特氛围，他双手抱胸，表情很是不耐烦，而一旁的秦之捂着脸的一侧，一副牙酸的表情。

“当然。”言安冰被很快反应过来，看向柳权，“我们还是一组吧？”

“嗯。”柳权点点头，而随着他的点头示意，周围不知多少人眼底不多的希冀散去了。

自从言安冰来到甜橙后，每每轮到月末测评的环节，他总是与柳权绑定在一块，而众所周知，月末测评这个东西，一个好的分组能让本不配留在这里的人继续练习，甚至能让人鸡犬升天。作为实力顶尖的两人，自然是众人都想组队的香饽饽，但这两人偏生绑死在一起了，只能让众人为之叹息。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大家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直到听到了两人的回答后，他们才开始陆陆续续地和彼此交流起分组起来，让人才意识到先前的练习室安静得有些可怕。

“但这次公司不是说了必须要四人分组才行吗？”人群之中，有人怯生生地开口了，“即使是柳权和言安冰……也要再找两个队友吧？”

众人一瞬间都回过神来，眼神再度炽热地射向权冰二人——是啊，如果是自由分组，他们可能插不进这两人的二人世界，但强制四人组的话，就意味着会有两个人被权冰带飞！

面对着周围过分灼热的视线，言安冰也反应过来了，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柳权说：“那第三个人就选柯雅歌吧。”

“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柯雅歌听完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许。言安冰见状点点头，他向来和柳权一条心的，并不会反驳他。练习生们看在眼里，知道柳权会选柯雅歌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柯雅歌的综合素质，算是除了权冰以外最强的了，输给他众人都没什么可以辩驳的，但此刻珍贵的名额就剩下了一个。

“要不第四个人就选我吧。”

“那个……我……”

人群之中，两个人同时开口了，一位是笑眯眯的佘佑，另一位则是意识到有人与他竞争后、已然流露出退怯之色的秦之。

“啊，忘了你们是好朋友了。”佘佑看向秦之，表现得很是大度，“你们一定更想跟朋友一组吧？”

虽然苏木槿上任后，对练习生之间的纪律狠狠整治了一番，但爱恨欲乃人之常情，佘佑这番话一出来，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劲了起来——若是柯雅歌实力强劲的与权冰一组，众人都无话可说，可秦之是公认的实力中下游，如果他只是凭借着“关系好”便鸡犬升天了，想必即便他与权冰二人是真的关系亲密，也会被不满的人说是溜须拍马之辈了。

而秦之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众人几乎要灼伤他后背的视线下，他只是勉强笑了笑，说：“你开什么玩笑呢，你的实力更好，小冰他们应该会更想选你的……我……我只是随便说说，不选我也没关系了！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们的关系又不会因为一个小组成员而变化。”

“秦哥……”言安冰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选佘佑吧。”柯雅歌倒是先开口了，“还是实力更好的比较好。”

柳权看向言安冰，换做往常，言安冰会与他眼神对视，两人会在一个眼神交汇的功夫里读懂对方的想法，但今天似乎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柳权并没有与言安冰对上视线，而是看到他看向秦之，眼里的担忧似乎比方才担心自己的健康状况还要浓一点儿。

不知怎的，柳权心里像是被植物柔软的绒毛骤然刺了一下似的，虽然不至于刺痛，但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权哥……我们要不……”言安冰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柳权打断了。

“就选佘佑吧。”柳权说，“柯雅歌说得对，实力好更重要。”

柳权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哪里来的酸气，促使他做了一件不像他的事情，这也是他第一次不顾言安冰的感受，强硬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言安冰得到柳权的回答一愣，像是没想到柳权会突然这么说似的，但他从来不习惯于去反驳柳权的话，只能点了点，说：“那就佘佑吧。”

虽然得到了言安冰肯定的回答，但柳权并没有觉得胸口的异样有消散的迹象，相反，因为言安冰的顺从，让他前所未有的懊恼起来，甚至有些讨厌现在有些无理取闹的自己了。

柳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一个上午就在练习中迅速过去了，午休的时候，柳权察觉到自己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言安冰认真地看着他，说：“你真的没事吗？总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柳权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行为真的很小肚鸡肠，迟来的尴尬将他席卷而来。在过去，他从未在一天之内有过这么缤纷多变的感情变化，而就在他意识到言安冰在自己心中特殊之处的第一天，他就变成这副惹人讨厌的模样了。

“你如果想要和秦之一组的话，我可以去和佘佑说。”末了，柳权说道。

“嗯……你和柯雅歌是对的，我确实应该更为团体考虑，选择实力好的。”言安冰说，“只是我也有点担心秦哥……”

言安冰接下来在说些什么，柳权已经听不进去了，不如说，在他听到言安冰提到“担心秦哥”那句话后，他的脑子短暂地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原本的理性短暂的下线了，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我和秦之，在他心中到底孰重孰轻？蓦然间，柳权心中冒出来这个可笑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多么滑稽。柳权脸色复杂了些许，他虽然看起来成熟，但终归还是第一次经历这多思的青春期，纷杂的念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于是下意识的，他选择了最糟糕的解法。

“要不，我们这次就分开组吧。”几乎是脱口而出，柳权刚刚说出来这句话，心里就后悔了。一旁的言安冰听到了，脸上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突然这么说。”言安冰语气轻轻，语气仔细听来还有些受伤。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柳权装作客观的模样，但他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跟理性二字压根不沾边。两人的对话很快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力，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怎么了？”

“他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没想到就算是柳权和言安冰，也会有这么一天啊。”

细小的议论声让柳权心里的烦躁越来越大，以至于他刻意地忽视了言安冰脸上的脆弱，用一种故作理性的语气说：“只是一个分组而已，我没有关系的。”说完他也不去看言安冰的表情，转身看向周围，道：“那这次就这么定了吧。”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不在一组而变化。”

他这句话说出来太像是在为自己找补了，以至于话音刚落，柳权心头浮现出些许罕见的尴尬，而从旁人将信将疑的神情来看，他刚刚那句话显然起到了一些反作用。

但话已经说了出去，无论是出于自尊心的考虑还是内心某种隐秘的情感，他都不能反悔了。

“呵呵。”

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柳权好像听到了谁的嗤笑声，回头只见柯雅歌斜斜睨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变成寻常的模样和言安冰说起话来，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柳权的错觉。

“怎么了？”佘佑跟在柳权后面，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期待，“既然柯雅歌跟言安冰一组，那我就跟你……”

“随便。”几乎都懒得听完佘佑说什么，柳权便出声打断了他的发言，现在他的心头好似有一团火在烧，若真的让佘佑继续叽叽喳喳下去，他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做的真的是对的吗？柳权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起来，那些原本因为言安冰的出现而明晰的未来复而蒙上了更加深重的污痕，自童年开始就阴魂不散的自我厌恶再度在他心中浮现，而这次的痛苦则是双倍的。

柳权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言安冰也会成为自己压力的来源。

沉重的情绪包围了他，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晚上加练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这是自从言安冰来了之后，他第一次与言安冰分开练习，神思的恍惚似乎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舞蹈，在众多练习生的注视之下，他第一次错了拍子，随后再也没有跟上舞蹈的动作。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声，随即被尴尬地压了下去。柳权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看向言安冰的方向，原本应该在自己身边的人儿不知去了哪儿。似乎同组有人读明白了柳权的眼神，小声说：“言安冰带秦之去录音室了，说是要去视唱新的歌曲片段。”

咚咚。

好像有人在他的心口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了空洞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