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月虽然不受皇帝宠爱,但也是受皇后牵连,太后对于宫内唯一的皇女仍是十分上心,宫内虽然传闻公主性格懦弱,但只有跟在慕容凌月身边的人才知道公主并非表面的柔弱。
蔡嬷嬷被公主呵斥撇了撇嘴,撂下手不再言语,只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阴翳。
慕容凌月叹了口气,她岂能不知母后和太子不对付,可身为公主她总要多方考虑。
不受重视的她若是日后想要避免被联姻,唯有增加筹码,只要太子日后记着她这个妹妹,她日后选驸马也不会过得太差。
只可惜身边的蠢奴太多,她得想办法将这些会拖后腿的家伙清出去。
等安霖和魏清然并肩踏入宴会时,分道而行。
歌舞升平、管弦之乐奏响,皇帝高举酒杯与百官共欢,太后被皇帝警告后也不再插手太子一事,对安霖既不热情却也不至于过分冷淡。
宴会进行一半,皇后崔子衿食用鱼肉之时突然作呕,慌乱下安霖瞥见了皇帝冷若冰霜的面孔,等御医前来检查后大臣们方得知皇后有孕了。
“赏,重重有赏——”
一时间宴会上人声鼎沸,崔家腰板挺直接受百官恭喜,原本意动投靠太子的官员此刻按耐住性子准备再观望观望。
慕容凌月私底下攥紧手心,自幼在宫中长大的她意识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后宫,为此在年宴过后,她称偶感风寒闭门修养。
皇帝佯装大喜,可安霖却看到了他眼底的阴翳,他终究是无法容忍皇后诞下子嗣威胁他的地位。
安霖和魏清然默不作声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皇后如此行径只不过是将自己逼入绝境。
皇后洋洋自得,看着昔日高傲的四妃像是落水的麻雀狼狈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因着不受宠,四妃暗地里没少蛐蛐,可如今夜夜侍寝的四妃肚子比湖水还要安静,反倒是被视作失宠的她怀了孕,她自然是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袁嬷嬷谨慎撇看皇帝神情,却无法从那张阴晴不定的面容上看出皇帝的态度。
她心头发颤,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三月初皇后夜里突然大出血,虽保住了性命可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曾留下。
“孩子——我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皇上,你好狠的心啊!"
崔子衿哭喊着,浑身发颤,她瞧着那明显是一个成型的男胎,可身子被脐带紧紧缠绕泛着青紫,俨然一副没有生机的样子。
他是那么小,小到崔子衿觉得自己可以一只手将他握住。
“娘娘请节哀!”
太医跪倒一片,承受着痛失皇嗣的皇后的责骂。可他们心知肚明,皇后这胎从一开始注定不会被允许生下,哪怕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崔子衿面目苍白无力,满目猩红仿佛浑身的精气都随着胎儿的逝去而消逝,她紧握双手,尖锐的指甲刺进手心渗出丝丝血迹,她不曾料到皇帝如此狠心,竟是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袁嬷嬷捏着包裹着胎儿的被褥,终于反应过来那被崔家送进来的大夫是有问题的。
可事到如今已经无处寻觅,她知道皇帝若是有心隐瞒她一个老嬷嬷又如何寻得那大夫作证。
皇帝得知后前去景阳宫,不知和皇后谈了什么,出来后脖颈处多了几道抓痕,像是女子尖锐的指甲用力的抓伤。
安霖所知道的便是那成型的胎儿因着宫中规矩,甚至连名字都未曾赐下,被宫人裹着被褥草草处理,就如荒郊的野草再也无人问津。
等安霖再次见到皇后,她突然发现原本像花一样的女子黯然凋谢,整个人透露着死气,她身旁的嬷嬷也像是老了十岁般白发纵横。
安霖见此心中并没有畅快,尽管她知道母亲的死去或许和皇后有关,可当看到如此明媚的女子在深宫中被吞噬、被践踏,内心止不住的发冷。
或许有朝一日,当她身份败露,皇帝会用更残忍的手段来惩罚她的欺君之罪。
年后,安霖入朝格外的顺畅,因皇后不曾诞下皇子,安霖的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朝堂里官员也争相讨好,就连三公也罕见的送了礼。
崔望轩国舅的美梦一夜破碎,虽不甘心可却无计可施,暗地里偷偷送进几名崔氏女子入宫,因容貌娇艳很快受宠,却未曾有孕。
安霖在皇帝的默许下借此机会大肆笼络人心,形成了三公、太子、摄政王三足鼎立的局面,皇帝坐收渔翁,安霖成为他挥向三公的一把锋利的刀,保皇派也愈发增多,皇帝心情大悦的同时后宫也添了几位皇嗣,无一例外都是公主。
次年五月,安霖已然十七,而魏清然已然二十一岁,由于魏清然迟迟不肯娶妻,一度被世人认定龙阳之好亦或者身患残疾。
而与其日渐亲近的安霖也被传言与其暗生情愫,民间多了不知几许话本子,养活了多少穷酸书生。
状元楼的包厢内,安霖着暗金云锦长衫,外披孔雀裘衣,容貌清冷,与坐在对面的魏清然如出一辙。
“恭喜殿下了,如今太子之位想必是无人能动摇了——”
魏清然举起白瓷酒杯,嘴角勾勒一抹淡笑,抬首间淡淡的青竹香沁人心脾。
安霖轻吐气,如破碎的琉璃打破脸上的冷淡,嘴角淡笑:“同喜,大人手下又增了两位二品官员,手握实权的滋味如何?”
魏清然辅佐安霖稳固,而安霖则将皇帝默许她提拔官员的名额暗地分配给魏清然,利益交换、阴谋算计,短短两年安霖已然游刃有余。
尽管稳固太子之位,可安霖不曾掉以轻心,行事越发谨慎。身边不曾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对外宣称为亡母守孝三年,避免了百官为其甄选太子妃以及宫里送来的暖床女子。
虽只过一年,可安霖的个头像是吃了灵丹妙药般长了大半头,隐隐约约仿佛赶超魏清然的架势,可二人站在一起仍有一头差距。
魏清然放下酒杯,目视着越发温润的安霖,心里觉得好笑。
瞧着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可实际上是个疯癫的女子,谁能想到如此瘦小的身躯藏着足以颠覆朝堂的宏伟大业。
他轻咳两声,黑曜石般的眼眸微亮:“自是十分畅快,最起码那些老家伙可安分不少!”
“话虽如此,可若是想要撬动他们也不是件易事,如今三公越发谨慎,生怕被你我二人抓住把柄——”
安霖蹙眉,三公滑不溜秋的,便是行事也鲜少亲自下场,多是找个替罪羊。初入京时还肯贸然舍弃支系,如今别说支系,便是四氏也像是死了般掀不起半分波浪。
这让企图借三公之错发起改革之势的安霖不知从何下手。
魏清然抿嘴一笑,大挥衣袖:“殿下何须庸人自恼,若是寻三公把柄自是苦难重重,可对付三公下的旁系可谓是轻车熟路,有道是群轻折轴,小错的积累方才能铸成大错。”
安霖眯了眯眼,看着老谋深算的魏清然撇了撇嘴:“不知摄政王有何高见?”
“高见可算不上,只是殿下可知今年的中正官可是依旧由崔家负责——听闻崔家的旁系可不少被吏部侍郎推举为上上品——”
安霖立刻心领神会,与魏清然相视一笑,随后拱手道:“到底是大人见识广,此事还劳烦大人了——”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客气了——”
魏清然越发满意安霖,与聪明人合作当真是痛快,更别说安霖最大的秘密掌握在他的手上。
只是他不曾察觉的是,原本计划在适当契机揭穿安霖身份毁了缙朝的想法不知何时烟消云散,唯独留下如何替安霖继续保守秘密的潜意识行动。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迎来盛夏,安霖也初次在朝堂提出要对官员考核进行改革,导火线则是新任官员竟连《大学》都不曾研读完。
“太子行事是否过于鲁莽,九品中正已经延续百年,岂能说改就改!”
吏部侍郎绷紧身子反驳道。
经过三年的成长,安霖已然蜕变,面对官员的指责也不再亲自辩论。
吏部侍郎话音刚落,兵部侍郎行礼从列队中站出,语气充满讽刺:“那吏部侍郎倒是解释为何官员的学识连十岁孩童都不如,难不成如今入仕官员只需出身世家便无需学识渊博!”
吏部侍郎气得白胡子直飞:“你这是污蔑!”
兵部侍郎:“是污蔑还是事实你心知肚明,如此蠢才中正品第却是上上品,此等过失你身为吏部侍郎难逃其责!”
吏部侍郎年过半百本该是颐养天年,却偏偏摊上了这等祸事。
那被太子意外发现的蠢才官员出身崔家旁系,中正官原想着讨好三公便将其定为上上品,后经由吏部审核评价任五品修篆编书一职。
本是闲职,偏生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不知为何突然升起考教之心,选了入仕官员探讨圣人之言,旁的入仕子弟虽不至于滔滔不绝但也对答如流,偏生崔家子弟一字不吭,引起了太子的怀疑。
被太子呵斥后竟直言自幼不擅学识,连《大学》都不曾读过,写字更是如蜈蚣般扭曲,太子一怒之下将其压入大牢,将此事于朝堂之上公开,并言明要改革九品中正制以保朝堂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