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外不得擅入的牌子被门开时撩起的风微微掀起来一点儿。
叶薇尔一听到动静,“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脚踏进自己汇聚起来的水坑,溅起水花,沉重的“哒哒”两声过后,闪到了护士面前。
人类护士有生以来大概还没见过这样急切的速度,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缓了口气,说:“是病人家属吗?放心,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伤势虽然严重,但不致命,初步判断,和武器不是实体有关。目前已经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接下来等通知就行了。”
语句并不长,但叶薇尔的耳朵“嗡”了一下,愣是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站在原地反应了几秒钟,才挑挑拣拣地把几个词汇拼凑起来,“好转”、“不致命”、“等通知”,就是莫莉没事的意思了。
她狠狠舒了口气,正要张嘴回应。
身后,一个端着正式家属架子的声音比她先一步响起,“谢谢。”
护士应了一句什么话就走了。
叶薇尔没听清,她还没从虚假耳鸣的状态中走出来。
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恰好还听到雅德的声音再次出现:“你应该庆幸,莫莉没事。看来,她并没有打算要了你的命。”
叶薇尔幽幽地回眸,看了一眼雅德,累得什么都没说,干脆靠着墙,弯腰杵在急救室门口,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则通知。
一直等到了夜半深更,叶薇尔才再次见到了全乎的莫莉。
她躺在窄小的移动病床上,轻轻闭着眼,一张苍白的脸上了无生机,好像触碰一下就会碎掉。
病床的滚轮“呼啦啦”地响着,伴着屋外始终未停的雨声,一同敲击在叶薇尔的心房上。她捏着一纸病情说明,四肢百骸终于从僵硬的状态里挣脱出来,急忙追了下去。
医生说,莫莉需要两、三天才能醒来。
这么漫长的时间……正好,适合告别。
叶薇尔在凯琳的百般催促下,终于裹着一身半干的衣服去洗漱一番,勉强将自己整理出个正经的模样。
半个小时后,她顶着一头还在淌水的白发,仿佛从水里钻出来一样,浑身还透着潮气,再次回到莫莉的病床前,当一尊不言不语的雕塑。
时至凌晨。
顺应生物钟来说,现在应该是一只吸血鬼最精神的时候,叶薇尔却感觉从未这么累过。
她抬起沉甸甸的手臂,把两张纸放在莫莉的床头,用一支从前台护士那里顺来的百合花压在上面,不让纸张被风吹跑。
其中一张纸是签好了名字的离婚申请书,而另一张,是剧团的录用通知书。
就是故事的开始,被叶薇尔截胡的那一张通知书,如今也该回归原位了。
“我才是那个意外闯入的人,”叶薇尔心想着,目光有些胆怯地转向莫莉,“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今天不会受伤,应该安然无恙的……”
她忽然记起什么,某个夜晚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低声呢喃着,想要把话说给躺在病床上的人听,“不对啊,好像是我遇到你的。我亲爱的……莫莉。”
是一朵盛开在夜晚,也不会被黑暗浸染的花。
叶薇尔倏地站起来,靠近病床,垂下眼帘,俯身在莫莉额心留下浅浅一个吻,却吻了很长时间,仿佛把余生所有的时间都抱在怀里,硬是要塞给别人。
半晌,叶薇尔的唇瓣与低温的皮肤分离,念起了一段复杂的咒语。她无声地捏住莫莉的手腕,无名指的指尖抵着黑色羽毛的印记。
带着神秘色彩的咒语飘荡在周围的空气里,又在无形之中卷起了经过百年沉淀的吸血鬼秘术,喑喑哑哑地说尽了血族的爱情故事……
叶薇尔陡然睁开眼,眸光一亮。
她这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里绽放出了浓重的色彩,仿若那夜的血月倒映在眼中。
黑羽印记随着咒语的末尾卷进了凉透的晚风中,消散不见……不,它并没有化作碎片,碾灭成灰,而是像一抹钻进骨髓的色彩一般,由外向内地缩小,眨眼间渗透了皮肤,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叶薇尔早就听到了声音,缓缓直起腰,仔细地看过一遍莫莉,把她发尾卷曲的弧度都印刻在心之后,转头望向站在门口、被咒语勒住了脚步的雅德,沉声说:“我们——来详细谈一下合作的事情吧。”
“你……”雅德观察着她脸上不适合谈事儿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接受了自己最早想要得到的成果,转而道,“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