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营员,您今天不可以再进入了哦~”工作人员的态度很好,但拦在门口丝毫不让。
“为什么?”
“演讲者希望每个观众都能尊重他的劳动,您的行为让他伤心了。”
原来是嫌她睡着了。季风被大礼堂拒之门外,只好去看看手工坊的情况。但在她不做纠缠准备离开时,那个工作人员突然说:“您要小心啦,睡着了还这么悠闲。”
什么?季风猛地回头,却只见工作人员笑着跟她挥手,好像刚才那句话是她的幻觉。
不对,季风突然意识到,刚才说话的不是机械音,而是一个正常的男声。
怎么回事?她想起王秀波说他发现了一个还没确认的方法,但这只是个结果,中间的过程呢?唯一幸存者王秀波,他的室友死了,他活着。
季风从现有的信息想不出结果,准备先去手工坊。但两种活动时长不同,季风到的时候,上一场还没有结束,工作人员让她在外面等待。季风没有走远,绕着手工坊转了一圈,发现有些异常的安静。她走的这段路,一个玩家也没遇上,空气也安静地没有一丝声音。
不对劲。尤其是从大礼堂过来,感觉更明显。季风走着走着,看到路口的那棵树时停下了,她刚刚,是不是见过这棵树?歪脖子有划痕,她不会认错。
“靠,鬼打墙了?”季风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太科学,“可能是我哪个弯拐错了吧……”
她接着往前走,肩膀突然被很大力的拍了一下。
“谁?”字没问出口,季风眼前的景色像浓墨化开,露出真实的道路,她就在离手工坊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来来回回地绕圈。是锦越拍的她,看样子是上一场演讲结束了。
锦越进门发现季风不在,心不在焉地熬完讲座,赶到手工坊就看见人跟魔怔了一样原地打转。听完季风的描述,他告诉她这是鬼打墙了。
“我就觉得怎么绕回去了,我明明不会走错路。”季风恍然大悟,“多谢,鬼打墙也太不科学了。”
锦越:“……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这不讲科学的。”
两人没说几句,就看见手工坊门口的工作人员再向他们招手。
“久等了两位,现在可以进去了。”
“不用等够六个小时吗?”季风问,刚才不是还告诉她上一场没结束。
工作人员似乎是在笑:“有位置空出来了就可以进去哦,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了,快请进吧。”
说着举起扫描仪,明显的催促意味。空出来了,怎么空的?两人对视一眼,答案非常好猜。季风想到刚才的鬼打墙事件,外面也确实不安全,里面明显也不安全,属实是进退两难了。
进去吧,还能怎么样呢?季风把手伸到扫描仪底下,听到“滴”的一声后,正准备跟锦越说两句话,人已经坐在工位上了,面前白色塑料桌上放着一架老式缝纫机,季风一身粉色的纺织工服,脚上穿着胶鞋,桌上铺好分区的补片,标着缝线,看样子组装起来应该是一件衣服。
她在博物馆里见过这种缝纫机,讲解员当时说要前后踩踏板,缝纫机才会动起来。季风试着前后踩了一下,缝纫机的针头动了,在白布上扎下一排缝线。
季风脚下踩着手沿着画线移动布料,用余光观察着四周,从手工坊外部完全看不出来,内部是一间很大的厂房,坐着的人都穿着工人制服,从头包到脚,看不出谁是谁。四块显示屏悬在上方,上面打着标语:认真工作,不可懈怠。注意规范,小心伤人。
季风抬头看着标语,突然感觉汗毛直立,送布的手猛地抽回来,缝针一下扎进桌子里,发出碰撞声。然后那根针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去,停在上方。季风看着刚扎的针眼,位置与正常针脚的落点有很大偏差,自己刚才要是没把手收回去,就要被结结实实扎一针了。但工厂判定她在偷懒,季风停的这么一会儿,头顶的喇叭就开始催促。
季风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缝针上,只要她有一下没看住,那根针就会偏移位置,冲着她的手扎下来。周围时不时能听见痛苦的叫声,不少玩家都被暗算了。一件缝完,她趁着换下一件的空隙,抬头看了看周围,离她最近的一个玩家手上流着血却不敢停下,鲜红的液体蹭到洁白的布料上,季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粉色的。
缝纫机的针就跟抽风一样,没缝几针就要往手上来一下,季风聚精会神地将布料缝在一起,默数着落针的次数。1,2,3一下,针偏了,1,2,3,4,5,又一下,……1,2,3重复一次。找到规律了,季风数出悬针抽风的间隔,接下来就是躲避加干活。
“怎么办、怎么办……”
她旁边的人似乎没发现自己说出声了,只是一直念叨。
“这个针怎么一直动,好疼……怎么办怎么办”
“3,5,8,7,6,针按这个间隔动。”
那名玩家似乎没想到有人会跟他搭话,吓得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刚才季风说的是什么,立刻开始数数,季风默默看了一会儿,看见他没有再被扎,才收回视线。
虽然只需要数对次数躲避,也不是件容易事。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眼睛花,而且针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开始季风踩一下踏板,针落下两次,现在落下六次。如果有玩家实在受不了,想停下休息,头顶的喇叭就会发出警报,玩家只能忍着头晕眼花继续低头踩缝纫机。
这个对季风来说反而没什么难度,她很快进入状态,缝起衣服来行云流水。旁边的玩家按照季风给他说的规律,数地手忙脚乱的时候,抬头看到季风熟练的动作,只能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在季风缝完十二件衣服时,结束的广播响起。
“手工坊的劳动结束了,辛苦各位营员,我们永远感谢您的付出,期待与您再会!”
季风将手里缝好的布料放进旁边的箱子内,站起身,大家相顾无言,默默从大门离开。玩家聚集在手工坊门前的草地上,没有立刻散开,每个人手上都多多少少挂点彩。
季风找见锦越时他正用一只手给自己缠绷带,另一段用嘴咬着。注意到有人走近,抬眼见是季风,又低下头先忙自己的。季风没走,就站在锦越对面看着他单手包扎,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锦越自己折腾了两下,缠不到一起去,无奈地松开嘴里叼的那一头。
“能帮我包一下吗?”
“哦好的。”季风向来助人为乐,也不嫌弃一端有他的口水,上手帮锦越包扎伤口。被针扎的伤口很深,但因为创口小,不怎么流血。
那就奇怪了,这么小的伤口,怎么能把布料染红一片。季风回想起手工坊里大家血呼刺啦的缝纫场面,锦越注意到季风手上的动作放慢了。
“怎么了?我被扎了两回找到规律,就安全了,”他看着季风的一双手皮都没破一点,“你很厉害。”
“你有没有感觉气温降低了?”季风没回答他的话,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但天气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影子的角度都没有丝毫变化,但她就是觉得有点冷。
“我还好。”锦越话音刚落,两人奇奇打了一个冷战,看着刺眼的蓝天,太阳没一点温度。
“不对劲。”季风搓着胳膊,决定先离开这附近。锦越跟上季风,说出他的猜想。
“我对温度不敏感,但从来没打过冷战,那个手工坊绝对有问题,里面外面都不对劲。”
白天外面不安全,两个活动室一个不让她进,一个险象环生。季风想了一圈只有宿舍里能安全点,一天过半,她决定回宿舍休整一下。
“我回宿舍。”季风给锦越说了她的安排,锦越说他也一起。季风以为他会想参加几次大礼堂的讲座之类的,毕竟他在里面从不睡觉,简直天赋异禀。
“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活动到底有什么影响,我先保守一些吧。”锦越摇摇头,坚定表达要和她一起回去。
“好吧,”两人正好走到操场门口,“还不到两点,操场开着,从这穿过去吧。”
季风也没在征求锦越的意见,只是通知了他一声,就从门口进去了。两人踏进操场的时候,一阵悦耳的歌声响起。
“欢迎来到青春训练场!挥洒汗水,拥抱太阳!请完成一场八百米的长跑,及格时间3分20秒,请营员做好准备就站在起跑线上吧~”
季风简单活动开筋骨,就来到白线后面站定,锦越看着她背影,总感觉她有种跃跃欲试的样子。季风就是这么想的,3分20秒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还能活动活动,多么好的机会。
两人都站好后,广播再次响起:“下面播送注意事项:请营员们注意,成绩达标才能锻炼到身体。不过不用害怕,达不到及格线,也不会有任何影响,请放心大胆的尝试。”
听起来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但在副本里玩家们只能睡六个小时,还剧烈运动的话不是谁都能吃得消的,万一跑完太累了睡着了怎么办?于是目前只有季风和锦越两个疯子真的准备跑步。
操场上和外面看起来一样,是个火炉,太阳放在正上方,烘烤着橡胶跑道。如果外面这会有人经过,就会看到里面有两个在烈日下自由奔跑的身影。两圈结束季风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锦越紧跟在她后面,面色如常,如果忽略他急促的呼吸和有些凌乱的头发。
“恭喜二位获得了健康的体魄,需要再跑一次吗?也可以直接从出口处离开哦~”广播里悦耳的音乐再次响起,季风看了一眼强装镇定的锦越,往出口走去。
宿舍里还有不少玩家,经过天井的时候季风看了一眼大屏幕,右上角显示了数字:68/120 。少了这么多人吗?季风皱了下眉,早上还有90人,这么快就少了小几十人。
“估计大多是在手工坊里中招的。”锦越也看见了这个数字变化,“很多人觉得大礼堂睡觉了就会死,没想到手工坊才是收割大头。”
“我要是给更多的人说了就好了。”季风低着头,走在前面。锦越以为季风是感到愧疚,跑了两步追上她。
“人要为自己负责的,你一开始为他们指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季风抬头看了一眼跑道她前面的锦越,知道他是在开导她,说:“我不是愧疚,我在想别的事。”
说着两人来到宿舍门口,季风正准备抬手开门,锦越抓住了她的手腕。同一时刻她注意到了门把手上的痕迹,锁被人撬过。